祝予臣显然也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不可置信道:“你怀疑是知州做的?”
“上游不可能突然发这么大水,只有可能是河堤破了,导致上游的水毫无阻挡地冲垮了下游的河堤。”楚清姿脸色发白,浑身都被怒火染得发抖,“下游中空的可能根本不是泥沙堤,那是他们用来掩饰早就被流水侵蚀烂的、偷工减料的石堤!”
长年堆积的泥沙堤不可能轻易被冲刷中空,只有临时堆积上去,用来掩盖破烂石堤的泥沙堤才会被这么快冲刷中空。
所以她当时听到的巨石倒塌的声音,就是大水冲破了泥沙堤后,中空的石堤倒塌的声音。
祝予臣明白过来,脸色陡然阴沉下去,道:“怪不得遮州知州一再阻拦拒绝,这些年,他们定然靠着建河堤贪了不少朝廷发下来的银子!”
只是为了掩盖他们为了贪污偷工减料的事情被揭发,就下狠心砸烂上游的河堤,一口气将来巩固河堤的人全都淹死。
为了这样的理由,他甚至不管不顾一城人的性命!
楚清姿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为何前世京城根本没有传来多少赈灾的消息。
原来是仗着天高皇帝远,这些畜生瞒灾不报,任由大水冲垮河堤,只在需要钱的时候才跟朝廷上报赈灾的事情,说不准,趁着赈灾的机会又狠捞了一笔。
其行极恶,其心可诛!
她隐隐感觉后脑又开始疼了起来,楚清姿伸手一摸,指尖触碰到湿漉漉黏糊糊的东西,上面竟然是大片的血迹。
看来是磕得很重,楚清姿默默将指尖的血迹擦到衣角,对祝予臣道:“知州的事情回去再说,表哥,除了那两个孩子外,剩下的人都怎么样?”
除了那两个孩子,也有几个机灵的人看到楚清姿他们朝河堤跑,跟着朝河堤的方向跑了过来。
“都被掉落下来的石堤砸死了,只有两个淹了水的,肚皮鼓胀,废了半天劲才被我和魏江拽上来,魏江已经在处理了,不过估计……”祝予臣叹了口气,道,“都是我的错。”
楚清姿轻轻道:“表哥,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归结到自己身上,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离开,到安全的地方去。”
这里的河堤虽然还没有塌,但那也只是时间问题,身旁的大水仍源源不断似的涌来,河堤已经岌岌可危,若再耗下去,怕是不等天落暴雨,他们就要跟着被冲垮了。
祝予臣点了点头,复又愁眉不展道:“可是这么大雨,不可能会有人靠近河堤了。”
就算有人来,他们又怎么带着这两个孩子和几个淹水昏迷不醒的人离开?
“如果有船……”楚清姿扶了扶额头,努力冷静下来道,“罢了,我们不能等人来救,必须自救。”
祝予臣附和道:“沿着河堤近岸的那边被冲破了,不过那边距离河岸很近,地势也比临城的岸边高,我们只要想办法能过岸就好。”顿了顿,祝予臣又道:“魏江那边正在努力救那几个溺水的人,有的人已经渐渐有气息了,可这两个孩子……”
他们都明白,他们不可能抱着两个孩子还能趟过激流的洪水到岸上去,洪水凶猛,他们肯定会因为脱力一起淹死的。
楚清姿转眼看去,只见那两个孩子都用胆怯的目光看着她,被她的目光扫到,不由得颤了颤。
其中一个小丫头,晌午她来时,还笑得眉眼弯弯,说要给她尝尝自家烙的饼子。
另一个小男孩,又瘦又小,不怎么说话,紧紧捏着小丫头的衣角。
楚清姿对祝予臣低声道:“表哥,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顿了顿,她缓缓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小孩吓得后退半步,她连忙道:“别怕,我就是想跟你们聊聊天。”
那小丫头眼睛怯弱地看着楚清姿,试探着用还发抖的声音道:“姐姐,你要把我们扔下吗?”
她听懂了。刚刚祝予臣说的话,她都听懂了。
楚清姿伸出去的手猛然滞在半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那小丫头掉下豆大的眼泪来,说道:“爹爹被冲跑了,我们是不是也会被冲跑,我们是不是都会死?”
听到这样的话,楚清姿近乎窒息,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碰了碰她的头发,道:“不会,不会死。”
小丫头眼睛微眨,还有泪珠挂在眼睫上,直勾勾地望着她,道:“你骗人。”
祝予臣忍不住伸手把楚清姿拉回身旁,努力压低声音道:“清姿,你救不了他们。我们连自己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她忽地抬头看着祝予臣,眼眶红透,一字一顿道:“难道要我把他们扔在这?”这是她亲手救上来的孩子,难道让她再亲手把他们扔下?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卷入无尽的波涛中,化作两具冰冷的尸体么?
“我们什么也做不了。”祝予臣从没有一刻觉得自己这般无力,他甚至不敢直视楚清姿朝他看过来的目光。
楚清姿颤抖地避开他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尽管她知道,祝予臣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
半晌,楚清姿走到小丫头面前,努力笑了笑道:“姐姐会想办法的,别怕,”她伸手摸了摸小男孩柔软的发顶,问道,“我听你说,他是你弟弟吗?”
小丫头点了点头,忽然低低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