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点才漱了口,许姨娘和杨姨娘结伴一块到了,跟商量好似的,一水儿鸭卵青色的襦裙,外罩柳黄色的大氅,和冬日里外头灰扑扑的色彩一比真是又清雅又鲜亮,养眼极了。
“给夫人请安。”年轻的两位姨娘恭恭敬敬地给魏琰施礼。
一旁站立的绿云等婢女对许、杨二人的卑微心中暗自得意。
魏琰柔声道:“二位坐吧。前天夜里宅子遭灾,咱们心里头都惶惶的,叫来说说话也好放松些,你们说呢?”
“夫人所言极是。”许、杨二人齐声道:“一见着夫人咱们这颗悬着的心就放到肚子里了。”
这二人甚至圆滑,尽捡好话说。
大越朝的美人儿很有辨识度,许姨娘面庞圆润似满月,细长的柳眉弯弯,杏眼琼鼻,红唇丰满而红润,一看就是个富态的女子。杨姨娘鹅蛋脸面,眼尾微微上挑,机灵相十足,却莫名让人生出戒备心来。
魏琰看着二位美人儿笑了笑:“两位姐姐抬举我了。”
许、杨二人对视一眼,欲言又止,转而垂眸端详起面前的牙色茶盏来,许姨娘道:“夫人这是什么茶?不怕您笑话,妾从未闻过这般清淡的茶香,若一时分神便嗅不到了。”
茶盏里舒展着圆圆的铜钱草一般的叶子,入口味甘而无涩味,回味又更添一层甜,倒是蛮好喝的。
只是看起来太过于廉价不够清雅了。
杨姨娘也道:“是啊,这茶妾也未曾喝过。”
“这是从晋州的街肆上买来的,”魏琰淡然道:“两文钱一两,晋州当地人叫大圆叶,是当地产的一种土茶。”
两文钱一两。
这也太贱了吧,她们平日里喝的全是能采买到的最贵的茶叶,从茶叶罐里随手摸出来一把都不知要花多少银子。
许、杨两位姨娘面色大变,缓和过来后讪笑道:“原来是晋州当地的土茶,怪不得咱们认不出来。”
杨姨娘下意识地把手放到茶盏上,似乎想要推得离自己远一些,许姨娘飞快地睐她一眼,她瞬息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妾喜欢这个味道,不知能不能再讨一杯?”
“瞧杨姨娘说的,”绿云上前给她斟茶:“好像咱们夫人吝啬一杯茶水似的,您想喝只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杨姨娘嘴上忙道:“不敢不敢。”
说是李云照被褫夺晋王之位贬为庶人,家中没有俸禄这一进项了,可周太妃并没有立马发话削弱姨娘们的用度,靠着多年攒下来的家底儿该有的一样都不短缺她们,真可谓是厚道了。
既然周太妃没有发话,自然不好由魏琰提出缩减姨娘们的用度,一来二去的,各房的月钱银子还是遵照从前在晋王府的惯例,从前多少现在依旧多少一文都没少。
许、杨二位姨娘喝的茶也是比照着从前买的,可见都是上等的好茶叶,自然瞧不上她说的“晋州土茶”了。
门外倩影一摇,马姨娘带着诸位姨娘们全到了,公子小姐们也跟着来了几位,登时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姨娘们快喝口热茶暖和暖和。”绿云挑着眉梢笑道。
魏琰抬起眼眸扫去一眼,姨娘们各个风韵秀丽,吴姬带着李云照的长子李翎相偎依着坐在靠门处的一角,默默地垂着眼睑,生怕旁人留意到他们似的。
“翎儿——”魏琰道:“你到母亲跟前来可好?”
李翎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吴姬,没得到她的暗示,于是嘟着嘴迈开小短腿不是很情愿地挪到了魏琰身边:“母亲。”
“翎儿。”魏琰把他抱到自己身边坐下:“用过早点了吗?”
李翎揉着眼睛,稚声稚气地道:“喝的牛乳吃的糕饼还有蛋羹。”
他一提及“牛乳”,在座的姨娘们想起乳娘黄氏的下场,纷纷变了脸色。
魏琰若无其事地隔着衣裳摸了摸他滚圆的小肚子:“翎儿吃的好好哦。”
说着命绿云拿玩意儿给他玩,李翎挑了个鲁班锁拿在手上:“母亲要这个。”
“去吧。”魏琰抚了抚他的小脑袋,叫婢女把他抱回吴姬身边。
过了李翎这段小插曲,魏琰道:“各位姐姐尝尝我这里的新茶,方才许姐姐和杨姐姐都说好喝。”
许、杨二人生硬地附和道:“是啊,夫人这茶甘而无涩香而不腻,入喉如甘霖般滋润妙极了。”
哪有这么甜的茶,马姨娘在心里暗道:别不是另外放了冰糖的吧。她又细细的品了一口,道:“这茶是甜。”
说完一侧眸,不经意瞧见许姨娘向她使了个眼色,马姨娘怔了一瞬道:“甜的叫人舒坦。”
说完又意犹未尽地喝了两大口。
“先前并不知道,”万姨娘和徐姨娘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开口道:“只会喝又苦又涩的茶,这会子在夫人这里尝了它,若日后习惯了再喝回去怕是不能了。”
刘姬和尤姬也道:“两位姐姐说的是,咱们就爱喝点儿暖的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