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孟皎月,又偏偏撞上来了。
“阿琰,”她擎着杯酒跪坐在魏琰面前,眼尾一抹胭脂晕开,色如桃花,端的是我见犹怜:“上次是我说话重了些,你不会同我计较的吧。”
魏琰阖眼抿了一口琼浆,慢悠悠地道:“太子妃说什么来着,妾不记得了。”
“阿琰,”孟皎月被她轻飘飘的语气气的要死,却又不好发作,稳了好久气息才道:“我就知道,阿琰从来没打算与我计较的。”
魏琰冷淡了她片刻,遥遥与荆王妃陈氏举了举杯:“我观这曲舞,教坊司排练了许多时日吧。”
陈氏怯懦地看了看孟皎月的脸色,道了个是。
光影变幻成玉龙与金凤罩于帝后头顶时,千秋宴就到了尾声。
魏琰在山呼万岁的震耳欲聋声里想:终于该打道回府了。
然而她想差了。
孟皎月站起身来,瞟了一眼她身边端正坐着的李景福,忽然冷笑道:“看来很快,阿琰就要儿女双全了呀。”她弯下腰道:“杀母夺女,杀母夺子,阿琰好手段,下一个倒霉的该是晋王府里头的严昭媛了吧。”
严昭媛,严香茵。
听说是当朝老太傅严士川的庶出侄女。
魏琰乜她一眼,抿唇笑道:“太子妃不如去提醒一下季昭媛,这可是一份恩德呢。”
孟皎月也笑:“我与她的交情可不及阿琰你呢。”
“是吗?”魏琰遥遥去看李珉,狗太子正和岭南节度使韩沃等人把酒言欢:“今夜之后,阿月可有的忙了。”
各地送进来的美人儿怕要塞满太子府了吧。
她很是忧心地看了孟皎月一眼:“阿月天天琢磨别人府里头的事,就不怕一个疏忽失了太子的宠,我可是听说就连扬州府都选了一批良家子,说是给太子的弱冠之礼呢。”
孟皎月唇色一白:“你……”
从前人人都说魏府嫡女高洁讷言,说白了就是好欺负,可看她现在踩人痛脚的样子,哪有一点魏府嫡女的样子。
尖酸、刻薄,太子怎么会惦记着这么个女人。
“太子妃,”在一旁吃饱喝足的李景福轻扯魏琰的衣襟,乌溜溜的大眼珠看着孟皎月,稚声稚气地问:“您什么时候给太子哥哥生个儿子啊?”
他这清脆的一声刀子落下,不仅魏琰,孟皎月也被捅懵了,却又能把晋王府的庶长子如何,只好黑着脸瞪了李景福一眼,却是对魏琰道:“叫阿琰替我操这个心,真是心里过意不去,”她冷笑道:“妹妹只是提醒姐姐一句,别以为晋王就好拿捏,晋王是傻,可还有太妃呢。”
说完一转身,悻悻地走了。
孟皎月气呼呼地回到座位,一抬眸见太子李珉正朝她看过来,顿时心慌了慌,装作若无其事地垂下头,又是一副温良恭顺的模样。
这边,李景福朝魏琰吐了个舌头:“母亲,她很讨厌。”
魏琰哭笑不得,抚了一下他的头,道:“多吃些东西。”
她没有管孩子的经历,况且李景福是李云照和严香茵的儿子,就算她不赞成孩子掺和大人的事也轮不到她来说教。
李景福撅着嘴:“母亲,儿子吃饱了。”
魏琰笑着整了整衣襟,朝坐于她下首的银朱县主招手,示意她要回府了。
*
皇帝到底龙体不支,到最后天旋地转,差点一头从龙椅上栽下来。
吴皇后直起身探到他膝前:“陛下,陛下。”
李览一只手撑在她肩上,一手扶住额,艰涩地道:“朕不大好了。”
他一向身体还算过得去,没有三五日就缠绵病榻一回,忽然这么说,吴皇后犹如被一个晴天霹雳给打懵了,趔趄一下跪到了他膝前,险些晕过去。
吴皇后不敢声张皇帝的病情,借着乐声的掩护道:“恳请陛下传太医吧。”
李览费力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如今各地来的节度使都在宫中,朕要是在这个时候传太医看病,难免会引起猜测,大越朝从先帝时的鄂王之乱后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到如积重难返,朝廷的权力已经日渐式微,”他拉着吴皇后的手:“你们不要声张朕的病,待会儿千秋宴结束时先把进京的节度使送出宫去,不要管朕。”
“陛下,”吴皇后慌了神儿,哭道:“您别耽误了病情呀。”
皇帝摁着她的手:“不要说了,朕心里头有数。”
靡靡之音中,李云照拈起颗紫葡萄丢到李珉身上,太子愣了愣神,收起面上轻浮的神色,快步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皇叔?”
像往常捉弄人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