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看到两步之远的杀手颈上豁了一道可怖的血口,他睁大眼睛,死不瞑目的直直仰倒了下去。
她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而后动了动眸子,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人,耳畔松散凌乱的发上悬着一滴降落未落的红色血珠。
是仅从背影便能看出的狼狈。
而这人却是崇燕最尊贵的人。
或许是因为死生一瞬的心境巨变,她心中突生莫名的感触,觉得不管段烨是因何与原主谢棠予有了纠葛,有这样一个他护着她,她其实很幸福。
可是她却死了。
于是棠予狡猾的偷到了本来属于她的段烨的好。
平日里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人人都以为她是谢棠予,而她面上虽将自己当做谢棠予一般待人,心中却清楚自己不是。
所以虽知道段烨对她纵容,她却从未将他的纵容视为己物。
可是这一刻,在惊惧苦痛之下,她的界限模糊了。
她不想像个君子一样,凌凌然独自坚强了。
“段烨。”
棠予气力不支的颓然倾倒,寻求安慰似的拉住他的衣袖,痛苦的蹲下身,额头抵上他的手背轻轻碾磨。
“我好疼。”
……
红日识趣的藏进了山头之下,林中慢慢变得十分幽暗。
棠予有好一会儿意识不清,靠着树干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昏过去了,额上滚着豆大的汗珠,痛苦的蹙着眉,还时不时的向一边倾倒。
段烨一言不发的脱下纱质黑色大袖衫展在地上,将迷糊的她放倒,让她枕在自己膝上,手指揩去她额上的冷汗。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安分了下来。
他舒了一口气,将她额上汗湿的碎发拨到耳后。
当时决定去找她的时候,他并没有大张旗鼓的遣返整个车队,派随行的所有人来搜寻她的下落,而是让众人先随程美人上山,自己带了两三精锐独自回程。
这是他冷静下来之后做出的决定。
最初看到棠予消失不见的时候,他的血液仿佛冻住了,旁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有脑海中声音在疯狂的叫嚣:
把她找回来。
同时还有一种悲观的绝望布满了他的心头,冥冥之中指引着那个他无比恐惧的结果:
她像七年前一样消失了。你找不到她的。
就在脑海中那根脆弱的线即将崩断,他红着眼险些发疯的时候,梓竹一句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许是中途停车的时候落下了,奴才这就带人回去找。”
仿佛在漩涡之中忽然踩上一块巴掌大的礁石,段烨当时深吸了两口气,镇定下来之后,吩咐梓影去通知刘校尉,严卡各个岗哨。
而后吩咐梓竹将程美人带上山,他骑着快马带着数人迅速的回到他们停留过的那片小树林,千钧一发之间从剑尖下救回了她。
当时他的心中一片冷静,什么杂念都没有,眼睛仿佛只看得到那闪着冷光的剑尖。
他冷静的斩断杀手的细剑,冷静的划破他的喉咙,在确定对方断了生息之后冷静的安顿好了她。
万事妥当之后,他在一片宁静之中,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入骨的颤栗。
汹涌追至的后怕让他险些落下泪来。
明明人就在眼前,近的能闻到他魂牵梦萦无比熟悉的甜香,可是他心中仍充斥着无比巨大的失去感,像个巨大的空洞,快要从内而外的吞没他整个人。
他握紧了拳,又放开,如是再三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用手掌垫着她的后脑勺,自己慢慢的躺下去,抬手轻拥住她,鼻尖挨蹭在她的肩头
心头的欲兽还在叫嚣,驱使着他催促着他继续做些什么,被他无声的压下,偃旗息鼓的躲进了幽暗的角落。
他像个瘾君子一样拥着她深吸了一口气,顿时感觉心头云开雾散,浑浑然飘飘欲仙。
她一定是给我下了蛊。段烨心想。
不然我怎么会如此沉迷。
……
夏天的夜里,就连风也是暖的,抚的人心头燥热。
段烨在昏暗的夜色中看着她的侧脸,心想,其实她也并不总是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