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林悦终于可以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停下了脚步。她的两只脚像是灌了铅,连抬都抬不起了,她大口大口的喘气,耳边还能听见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也是这个时候,林悦看清了一直吸引着她的那点青光究竟是什么。
那是一盏小巧的宫灯,以白色细木为骨架,六角制式,每个角上系着垂下来的五色丝绦。灯身镶着青色琉璃和细白的绢纱,琉璃上镂空雕着一株桃花树,白绢上绘着百子千孙图。
宫灯中点燃了一支细长的蜡烛,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那盏宫灯被握在一双纤细秀美的手中,林悦的视线顺着宫灯上移,那双手的主人穿着一身鲜红如火的嫁衣,嫁衣上绣着鸳鸯戏水和蝶戏牡丹,因着头上盖着红盖头,林悦看不清这新嫁娘长得什么样。
新嫁娘坐在一座宫殿前,宫殿上挂满了红绸,殿门上贴着红双喜。她的周围围绕着许多面目模糊的人,皆身穿红衣,两旁还有几个人在吹着喜乐,喜气洋洋的,好不热闹。
林悦转过身,另外一边的景象与新嫁娘那边截然不同。
冷风凌冽,被风吹起的纸钱纷纷扬扬飘散在空中,有一张纸钱被风带到了林悦的脚边。
那是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同样的看不清面目。为首一人低着头,双手捧着一块乌木牌位。林悦眯起眼,她想看看那牌位上写的什么,可是距离有些远,看不真切。
在为首之人的两侧,各有一人,手持招魂幡而立。再往后,八名青壮抬着一具朱漆木棺,木棺上坐着一个一身麻衣,白纸附面之人。那人在棺上盘膝而坐,双手交叠于腹前。其他人围绕着棺木,或撒纸钱,或吹哀乐,或掩面哭泣。
林悦呆愣的看着白丧那一方的人慢慢接近,迟钝的思绪有些转不过来,直到白丧的一方距离她不过一步之遥。
为首之人慢慢的抬起头,看向林悦。这么近的距离,林悦终于看清了牌位上写的到底是什么。
先室
林氏闺名悦娘生西莲位。
这是谁?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林悦满目茫然,正巧就和捧着牌位的人正脸对上,这么近的距离,几乎可以称为是脸对脸了。
三角头,灯泡眼,没有鼻子,满脸鳞片。那“人”咧开嘴,嘴角一直裂到了耳根的位置。鲜红的口腔中布满细密的尖牙。
林悦骇然退后,惊恐的睁大了眼。这一瞬间她想起来为什么觉得牌位上的名字耳熟了,因为排位上写着的就是她的名字!
醒悟了这一点之后,林悦浑身发冷,尤其是那个捧着牌位的怪物,盯着她的目光仿佛是猎人在看着猎物。
身后的喜乐停了下来,身前的哀乐也停了下来。不知何时,两方人马将林悦包围了起来。
一声铃响,林悦猛地回过头,就看见高坐在宫殿前的新嫁娘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新嫁娘的手腕、脚腕上都带着金镯,金镯上挂着一排小金铃,她每动一下,都会响起清脆悦耳的铃声。
可是这个时候的林悦已经无心观察这些细节了,新嫁娘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那盏琉璃宫灯也一直在林悦的眼前晃,直晃得林悦头晕。
新嫁娘抬起了一只手,翘起兰花指,拈住了红盖头的一角,一点一点将盖头揭了开来。
先露出来的是白嫩小巧的下颌,然后是嫩红的菱唇,天然上翘的唇角,不笑也是一张笑脸。
林悦心里的异样越来越大,她睁大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新嫁娘的脸一点一点展现在她的眼前。
云鬓柳眉,杏眼桃腮,翦水秋瞳。
这张脸,她天天都能在镜中看见。
“请新嫁娘入棺——”
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样尖细的嗓音响起,林悦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就动不了了,那个穿着红嫁衣的“林悦”微笑着牵起了她的手,朝着白丧的一方走去。
轰隆——
一道闪亮的电光撕裂了黑夜,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响彻天地。
原本围绕着林悦的两方人马,瞬间如同受惊的老鼠一样,纷纷抱头惊叫,四散而逃。
原地只剩下了新嫁娘、捧排位的怪物、林悦和坐在棺上的人。
一道天雷直劈而下,在距离林悦一丈远的地方劈出了一个焦黑的大坑。
雷声响过之后,林悦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她挣扎着想要挣开新嫁娘抓着自己的手。可新嫁娘的手如同铜浇铁铸,林悦根本挣脱不了。好在的是,雷声响过之后,新嫁娘的动作就停住了。
林悦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疲惫,连挣扎的力度也渐渐变小。
但是林悦没有放弃,她喘了一口气之后,目光在四周搜寻,想找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
目光晃了一圈之后,林悦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被新嫁娘提在手中的宫灯之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盏宫灯始终吸引着林悦的注意力,林悦控制不住盯着那盏宫灯不放,视线渐渐模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