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璋没说话,抬起头,微微挑眉,用眼神传递了一个问句:“不然呢?”
两人已经在同一个房间朝夕相处了两个月,同居生活倒是适应的差不多,但是在医院同居和在家同居的意义还是不一样的,方斐作为一个姑娘家,还得矜持一下。
她犹犹豫豫地问:“不好吧?”
裴璋被她揉着头发,脑袋随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一段时间没修剪过的长刘海掉在他眼前,显得十分温顺,听了她的疑问,侧过头从缝隙中露出一只眼睛,“为什么不好?”
“就……”方斐觉得难为情,“就那什么……”
“?”
裴璋眉毛下垂,因为向上看所以显得眼睛很大,双唇微抿着,在等待方斐的原因。
像一只等待摸头的慵懒大型犬。
……这看起来也太乖了吧!
方斐捂着被射中的胸口。
“没、没什么。”方斐把毛巾挡在裴璋脸上,擦着他滴水的刘海,“挺好的,就这样吧。”
……反正谈恋爱谈到最后总有一天会同居的,就当他们节奏比较快吧!
方斐给裴璋擦完头发又吹干后,问他:“我住哪间房?”
“……”
裴璋抓头发的动作顿了顿,他还真忘记思考这个问题了……这段时间方斐都是和他一个房间,他好像已经习惯了。
“我带你上去挑。”裴璋最后说,“想住哪间都可以。”
裴璋的别墅确实如他说的那般,大的出奇,装修风格和他的性格相似,简约冷淡风,家具大部分都是低调的灰色系,创意都在设计的技巧上。
室内百分之四十都是落地窗,正对着院内的泳池,视野开阔。
裴璋领着方斐在二楼和三楼都转了一圈,最后毫不意外地,方斐看上了他拿来诱惑自己的那间全景房。
房间的挡光天花板采用的是一种特殊材质,摁一下按钮可以被收拢到四周,露出最顶上的玻璃层,夜晚的时候,能直接看到星光和月亮。
方斐还真没见识过这样的房间,当下有些兴奋地摁了一下按钮,几秒种后,屋顶响起一阵轻微的动静,然后雪白的天花板被分成了数个横条,十几秒的时间,横条上下错开,向着四周收拢起来。
……然后就露出了布满鸟屎的玻璃层。
方斐双下巴都要吓出来了:“……卧槽。”
裴璋:“……”
太久没进来住,忘了叫人打扫屋顶……
“咳。”裴璋伸手把天花板摁了回去,抓着方斐的手腕,把人从房间里带了出来,“我叫人来打扫。”
方斐也觉得尴尬:“好的。”
晚上吃着饭,方斐接到了邱离的算账电话,一通质问:“你现在胆子真是大翻天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你上哪儿去了?你俩私奔了?院不住了病不看了?你要修仙是吗?爸爸和哥哥都不要了对吧?”
“……”方斐给裴璋夹了块鱼,说,“我和你打招呼你同意我走吗?”
“不同意。”邱离斩钉截铁。
“那不得了。”方斐没好气地说,“你不同意我跟你说那么多干什么?”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哥?!先斩后奏最起码也要奏一声吧?!你怎么光斩不奏?!”
“……”
邱离骂骂咧咧说了一顿饭的时间,方斐开着外音,吃着饭,等他说差不多开始咳嗽的时候才拿起电话:“别累着身体,多喝热水,照顾好自己,夜深了早点睡,就这样,晚安。”
“喂你……”
方斐挂了电话,无奈地看了眼裴璋。
两人的晚饭是餐厅送的餐,还有个送上门的服务员,在二人吃完后火速收拾了餐桌,把碗筷都带走。
裴璋叫来的清洁人员也把屋顶擦了干净,保姆将方斐的衣物都放进了衣柜里。
方斐东西不多,当红明星的衣物都是要随时更新的,一套非当季新款的衣服如果经常出镜,路人缘好会被说节约、独爱这套衣服,路人缘差会被喷老土、过时,所以方斐压根不用回去搬衣服,李友玲已经联系商场把新一季的衣服都送了过来。
至于各种化妆品、护肤品,裴璋在回别墅的路上就已经让人替她准备好了,还有其他方斐没想到的生活用品,都由当时给方斐送衣服的搬运小哥送了进来,满满的一个大箱子,被一层遮灰的布盖着。
箱子送进房间,保姆阿姨帮方斐整理,水乳、女士洗护用品、浴巾毛巾……还有睡衣。
“等等。”
方斐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然而她揉完眼前的场景还是没变化。
“这个……”方斐指着保姆手里的睡衣,“给我穿的?”
保姆一脸理所当然:“是的小姐。”
保姆手里的睡衣,几乎可以被纳入内衣的行列,大红色的真丝超薄蕾丝款,还是吊带的,两根还没指头粗的细带底下就是文胸似的两块布,然后连着一片几乎镂空的蕾丝布,长度刚盖过内裤。
最重要的,和这款睡衣搭配的内裤,是一款……丁字裤。
保姆以为方斐没看清,把睡衣举高了些,凑到方斐面前,让她把这套加起来还没一双袜子布料多的睡衣看的清清楚楚。
方斐:“……”
方斐:“谢谢。”
她正要接过睡衣,趁裴璋没看见,赶紧销毁了事,却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伴随着裴璋突然出现的话:“我要出去一趟。”
方斐差点猝死,然后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把门堵住,四肢都展开,把裴璋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裴璋坐电梯上来的,电梯口有一个弯道,他耽误了几秒时间,没能看见保姆手里的睡衣,只看见方斐奇奇怪怪的动作。
“怎么了?”裴璋双眼微微眯起来,探究似的,“里面有什么?”
“没什么。”方斐眼睛不眨,“我伸个懒腰。”
裴璋看了她几秒,然后说:“孙姨。”
保姆孙姨得令,垫着脚,把手上的睡衣在方斐头顶上展开,方斐叉着腿,身高降低了不少,孙姨努力高举的睡衣底部正好打在她脸上。
很快,方斐的脸就红得和睡衣成了一个色。
看清孙姨手里睡衣款式的裴璋:“……”
裴璋前所未有地陷入了僵硬当中,偏偏孙姨因为仰着脑袋,看不见裴璋的脸,还在努力往上蹦跶,费劲地问:“裴总您看清了吗?没看清我给您递过去。”
“……看清了。”裴璋艰难地说,“收起来。”
方斐红成晚霞的脸露了出来,瞪着裴璋:“你为什么要给我准备这样的睡衣?!”
裴璋脸色也有些不自然,解释说:“我让李友玲准备几套女士睡衣,没说明款式,这是她挑的。”
方斐把睡衣从保姆手里夺过来,揉了两下丢进角落的垃圾篓里,气的从鼻子里哼哼:“你自己拿去穿吧!”
裴璋:“……”
臊归臊,方斐还是关心裴璋的:“你要去哪儿?”
干了件尴尬的事儿,裴璋现在的态度很不错,乖乖地回答道:“去见几个合作伙伴。”还知道讲明外出时间,“十二点前回来。”
方斐想了想:“那我等你回来。”
“困就别等了,早点睡。”
“好。”
两人的对话一来一往,还真有些老夫老妻的感觉,结合上那套性感睡衣……
方斐红得要冒烟。
裴璋见她臊成这样,竟然也有些不自觉地拘束,甚至连掌心都出了点汗,扶轮椅的时候滑了一下。
“那我走了。”裴璋嗓子有些干,声音便沙哑了起来,“你……你随意。”
方斐慌乱地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裴璋倒退着回了电梯,降到一楼,高天睿在电梯口等他,帮他推轮椅,问:“现在走吗?”
“嗯。”裴璋在出电梯的一刻便恢复了正常,他扫了一眼四周,“裘杨锋在哪?”
高天睿愣了愣:“在门口。”
裴璋自己驱动着轮椅向门口走去:“让他送我。”
高天睿诧异到忘了跟上去。
裘杨锋自从主动要送方斐被裴璋逮住后,裴璋就不让他守在病房附近,而是守在离他们最远的一楼大门,和医院保安待遇没有差别。虽然裘杨锋没有太大感觉,但高天睿可是愁死了。
让你泡老板妞的段位这么低吧!还被捉了个现行!
真是一点他的风范都没有!
高天睿还以为这个阴狠又记仇的裴璋不会再重用裘杨锋了,甚至有可能在出院后会解聘他们公司,却没想到现在裴璋居然让裘杨锋送他。
裴璋的心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裘杨锋听见裴璋让他送自己的时候,惊讶程度和高天睿不相上下,但他明显比高天睿沉稳很多,只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接过高天睿手里的车钥匙,去车库提车。
车开到别墅门口,高天睿把裴璋扶上车,正要进去,听见裴璋说:“你坐后面一辆。”
裴璋出行一共两辆车,后面一辆都是保镖,这话的意思,就是要和裘杨锋单独谈话。
高天睿担忧地看了自家老大一眼,无法,去了后车。
裘杨锋开车确实没有高天睿稳,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缺点,就会降低速度,保持平衡。
无形中给二人增加了谈话时间。
裴璋坐在后座,两手交叉搭在腹间,一幅闲适淡定的模样,侧头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风景,眼神中有着似有若无的嘲意。
“裴总?”裘杨锋看了眼后视镜,问,“您有什么想问的?”
裴璋仍然是看着窗外,目不斜视,只是嘴角勾了勾:“裘恒。”
裘杨锋瞳孔骤缩,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你的亲弟弟。”裴璋声音清清淡淡的,在夜色中平白带来一份凉意,“和我说说他吧。”
裘杨锋眉头打结,看着裴璋的目光中多了难以掩饰的敌意,他问:“您想知道什么?”
“这样吧。”裴璋终于动了,视线放在裘杨锋脸上,盯着他的双眼,说,“我来说,你听听有哪里不对吗?”
“……”
“裘恒十六岁辍学,被你父亲送去当兵,在部队出了意外,左腿截肢,后来你也去了部队,发现了意外的真相,是你弟弟得罪了人,被整个班排挤霸凌,所以你出了部队后不愿意进体制,自己开了家安保公司。”
“……”
“你杀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弟弟班里的班长,第三个人、第八个人……也都是那个班里的人。”
裘杨锋捏住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
裴璋却恍若未闻,仍是盯着他,目光像锋利的钉子,直接扎进裘杨锋的脑中,“你的宝贝弟弟现在在H市宝文县开超市,生了对龙凤胎,正在上小学,你每年会给他们打二十万压岁钱,你弟弟的超市今年开分店也是你出的钱。”
裴璋的声音清晰有力的刻进了裘杨锋的耳朵里,他说:“这两个月,超市、你弟弟住的小区、小孩的学校、你弟媳的工作单位……我都安插了人。”
裘杨锋猛地一打方向盘,疾驰的车子毫无预兆地忽然停在路边,裘杨锋猝然转身,从后腰抽出枪,对准了裴璋的眉心。
“你什么意思?”
裘杨锋的声音中都带着戾气,狠狠地问道。
然而被枪口对准的裴璋却不疾不徐,眼皮都没颤一下,直视着暴怒的裘杨锋,继续着自己的话:“还有你得了糖尿病的父亲,他的住所、就诊的医院、常去的餐馆……我也安插了人。”裴璋淡定地补充道:“是会杀人的人。”
裘杨锋咬紧了后槽牙,“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不是。”裴璋伸手,挡住他的枪,然后把车窗摇下一道缝,对窗外上前来询问情况的高天睿说,“回去。”
车里没有灯,高天睿没看清车里的场景,听到裴璋的话,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回了车里。
裘杨锋握枪的手极稳,被裴璋挡着也纹丝不动,等高天睿离开,他说:“他们都是我的人。”
裴璋放下手,淡定道:“不一定。”
裘杨锋心里咯噔一声,不一定是什么意思?有人被买通了?
没等他细想,裴璋又说道:“我是想告诉你,你是一条鱼,你的周围已经被我撒满了网。”
“除非上岸,不然没有任何办法逃过我的手掌心。”
“……”
明明是裴璋被枪指着,然而裘杨锋却更像逼在生死边缘的困兽,他只觉得面前这个男人不带一丝压迫,就让他陷入了窒息的状态中。
“所以,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告诉你。”裴璋说,“你必须为我所用……SAD。”
裴璋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不带半点情绪,只有苍茫无垠的漠然。
裘杨锋握枪十几年,第一次觉得枪沉重到他无力举起。
第63章
裘杨锋被裴璋的眼神锁定着,仿佛正被拖向无尽的深渊,他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缓缓放下了枪。
他坐回了驾驶座,背影沉重,“你把人撤走。”
裴璋却也没答应下来,只说:“看你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