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讲,一边握着笔在草稿纸上书写着解题思路。
她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十分悦耳,沈嘉裕在这期间便一直盯着她看。
她似乎没发现,还在十分认真地低着头一边思考一边讲解,沈嘉裕的目光由上而下,扫过她微颤的睫毛,小巧的鼻翼,和一张一合的红唇。
顾烟讲着讲着,就感觉到沈嘉裕靠得离自己近了许多,顾烟转过头看他,沈嘉裕便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看。
顾烟面上有些热,她转过头,“有什么地方我没讲清楚吗?”
沈嘉裕撑着下巴,凑了过去,在她耳边说,“你声音小,只有这个距离我才听得清楚。”
他说话的时候会有热气拂过顾烟的耳廓,沈嘉裕注意到,她玉白的耳垂渐渐红了,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耳垂看,顾烟咬咬唇,假装没注意到他灼热的视线,继续开口,“这道题,首先要求的是这个圆的焦距……”
“下一题,嗯……通过题目我们可以得知的信息是这个方程两根同号,所以可以列出这样一个公式……”
“最后一道大题,我们设点P为(x1,y1),点Q为(x2,y2),由于点P在抛物线上……”
等顾烟好不容易讲完了题,她习惯性地问了一句,“你都懂了吗?”
沈嘉裕撑着下巴看她,看起来有些懒散,他轻声“嗯”了一句,然后起身走到顾烟身后,将双手撑在她的桌子上,缓缓俯下身,在她耳边说,“讲得很好,想要什么奖励?”
顾烟觉察到这个姿势像是被他圈在怀里一样,她有些拘谨地坐直身体,握着笔的手也紧了紧,她低声说,“不用了……”
沈嘉裕继续说,“只是,有一点错了。”
顾烟听了,心里一紧,仰起头看他,“哪里错了?”
沈嘉裕握住顾烟拿着笔的手,淡声道,“拿笔的姿势错了。”
他十分自然地带着她的手,将她的拇指和食指调整好,在草稿纸上缓缓写下一个字。
他的手很冷,握上来的时候令顾烟打了个激灵,她转过头,怔怔地看着他指骨漂亮的手附在自己的上边,二人肌肤相贴的地方有种异样的温度滋生,恰巧此时耳边传来他沙哑的声音,“应该像这样。”
说完,他的食指落在顾烟中指的薄茧上边轻轻摩挲着,“你刚刚的握笔姿势,对手不好。”
顾烟的耳朵已经红得滴血了,她一下子将自己手抽了出来,低着头说了一句,“嗯,知道了,那……那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她便立刻抱着书走出了阶梯教室,走的时候还做贼心虚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
沈嘉裕看着她的背影,轻微捻了一下指尖,上边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和十几年前的一样温暖。
那种恨不得揉碎了融进骨血的温暖。
是她么?
沈嘉裕的目光渐渐变深,扯了一下嘴角,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笔,放在指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转起来。
脑海里不由得浮出女孩的话。
——“我们再见面的。”
这十几年,每个夜晚,他都会梦见她。
梦见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向他微笑。
梦见她抱住自己,背后是鲜血淋漓。
梦见她在烛光下许愿,像天使。
梦境的一切都是黑色的,那种绝望的可怖的不见尽头的黑色。
只有她,是这个国度里唯一的色彩。
唯一的光。
后来,他也曾再次回到那里。
只是那个打开房门的女人,虽然和她当初长得一模一样,却绝对不是她。
他知道的。
那个女人没变,是她消失了。
她去哪了?
当初不是说好会等他的么?
那时他每次都会回到那里,那栋废旧的居民楼。
他以为她会回来。
他和那里的流浪猫一起,在电线杆下边孤零零地站着,从早晨鸡鸣一直等到惨淡的路灯照拂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