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嘴角的酒窝微深,眼睛微微一弯就要说话。她刚启口,一个字还没说,淑妃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传了过来:“皇上,您看看兰嫔在臣妾生辰之时送了臣妾什么!臣妾,臣妾真是太害怕了。”
皇后脸上挂上了关切:“皇上,不若先看淑妃妹妹方才发现的东西吧。”
果然淑妃不管是跌了几跤,都不会学乖的。贾筱筱转向下头:“沈福,拿来朕看看。”
沈福立刻躬身向前,来到淑妃的面前。淑妃立刻指着地上的一个东西说道:”就是那个。”
沈福顺着淑妃的手指看去,当目光接触到地上的东西时,心中暗暗一惊,脸上顿时凝重了起来。他躬身上前,小心翼翼地用袖子垫着自己的手,将那个东西拾了起来,低着头将那东西捧到了贾筱筱的面前:“皇上。”
贾筱筱正在喝茶,闻言抬眼往沈福手上一瞧。就看了这么一眼,她立刻瞪大了眼睛,嘴里的水差点儿没有呛到嗓子眼儿,咕嘟一声就咽了下去:“这是……”
“皇上!这是兰嫔在前儿臣妾生辰时送给臣妾的美人瓶中装的。”淑妃说着就抹起了眼泪,“皇上,这兰嫔根本就不是想要庆贺臣妾的生辰,这巫蛊魇胜之术,分明是想要让臣妾死啊!”
巫蛊魇胜,千百年来响当当的名字,多少人为此送命。尤其是宫斗文里,可是屡见不鲜。贾筱筱穿的这本书里也不例外,原女主林恬简开场之所以会进慎行司,就是因为她被牵连进了一桩巫蛊魇胜里。
然而,她记得那里面,发现巫蛊娃娃的人是贤妃,而兰嫔根本就跟这个事情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到这里,事情件件掉了个个儿?
然而,虽然心里疑惑,她却并不敢怠慢。贾筱筱拿起了那个布娃娃,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就是一个布娃娃。娃娃头上还编着发髻,五官歪歪斜斜,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仔细用手摩擦一下,这个质感就是普通的麻布。这个颜色和质地,倒真的是在丧时才用的。只是……贾筱筱抬起头来,看向淑妃:“淑妃,你仔细看过这个吗?”
淑妃摇了摇头,红红的眼圈儿显出了满满的委屈:“臣妾就看了一眼脑袋就懵了,根本没有来得及细看。皇上,请您一定要明察啊!”
贾筱筱看向她:“所以,这上面具体有什么,你是不知道的?”
淑妃摇了摇头:“臣妾不知道。那日生辰礼太多,都先入库了。若不是今儿个柳绿说出来,臣妾还被蒙在鼓里。”说着,她就一五一十地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贾筱筱不置可否:“你是说,这是柳绿告诉你的?柳绿可在?”
“奴婢柳绿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柳绿行礼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柳绿,这个美人瓶和布娃娃,除了你,还有谁经手过?”
柳绿抬起头来,飞快地看了甄承祐一眼:“这美人瓶是兰嫔娘娘交给奴婢的。本来奴婢领了命就要走,谁料娘娘喊住了奴婢。再然后,娘娘就在里面放了这个,当时,桔青也在。”
“哦,这样。”贾筱筱点了点头,忽然开口道,“张嬷嬷可在?”
张嬷嬷立刻上前:“回皇上,老奴在。”
贾筱筱微微一颔首:“沈福,你过来。”沈福过来后,她在他的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说完后,她手一挥:“朕已知了,带她们下去吧。”
沈福连忙退下,在张嬷嬷耳边说了两句什么。张嬷嬷领了桔青下去。沈福走到了柳绿的面前,手中的拂尘微微晃动:“柳绿姑娘,跟咱家这边来吧。”
见两人被带了下去,满屋的妃嫔愣住了。瞧见两人要离开,淑妃立刻说道:“皇上,您这是……”
贾筱筱抬起手止住了她的话,转向了甄承祐:“兰嫔,朕问你几句话。这个布娃娃,你可曾见过?”
“不曾。”甄承祐表情都没变下。
“这个布娃娃是什么布做的?上头有些什么花纹字样”
甄承祐脸色微沉,重复了一遍:“不曾见过,所以不知是何所做,更不知上面有什么花纹字样。”
“那,柳绿桔青所说之事,你可承认?”贾筱筱继续问道。
甄承祐盯着她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怒气,但饶是再生气,这种场合也只能压下去:“我从不曾吩咐她们做的事情。淑妃娘娘生辰前几日,从早到晚,顺婕妤一直与我对弈。”
“顺婕妤,可有此事?”贾筱筱看向顺婕妤。
顺婕妤连忙点头:“是,臣妾接连找了兰嫔姐姐两日,都是早上辰时刚过即去,申时过后才回。臣妾并未见过有这对美人瓶。”
“那也有可能是你去之前就先安排了,或者是晚上吩咐的。再或者,人家就是打着主意找了个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谁知道呢?”王嫔忽然嘟哝了一句。
“王嫔,请慎言。”甄承祐转向她,“我有何理由要害淑妃娘娘?”
王嫔轻笑一声:“这谁知道,许是你嫉妒淑妃娘娘的宠爱和家世也说不定。淑妃娘娘生辰那回我就觉得奇怪,平日里淑妃娘娘和你八竿子都打不着,根本没有交道,你怎么会巴巴将宫女送来帮忙现在才知道,你居然包藏着如此祸心。”
甄承祐眸子幽深:“我从不曾吩咐手下的任何人去淑妃娘娘处,更不曾吩咐放什么布娃娃。至于她为何会出现在淑妃宫里,这恐怕要问淑妃了。”
“你居然还倒打一耙!”王嫔瘪了瘪嘴,“若你没做,你怎么会将贴身宫女送回尚宫局,还怎么都查不出那宫女的问题。我看,你这是想灭口吧!”
“我什么也没做,自然不用灭口。”甄承祐看向淑妃,“我倒是很疑惑,我明明吩咐去传膳的宫女,为何那日会被淑妃召去宸时宫帮忙。”
淑妃顿时一声尖叫:“你是说我自己害自己吗?”
“行了!”贾筱筱止住了两人的声音,“皇后,你怎么看?”
皇后略一沉吟,这才开了口:“臣妾记得那日淑妃妹妹生辰人手不够,林才人领了各宫的宫女帮忙。不若将林才人唤来,问问她可记得柳绿是自己过来的,还是淑妃召过去的。”
林才人,还真是有存在感呢。贾筱筱看着甄承祐黑成锅底的脸,坐直了身体:“那就宣吧。”
林恬简没一会儿就来了,行礼的时候身形一晃差点儿摔倒。贾筱筱满身戒备地看着她:“林才人,你可记得柳绿?”
林恬简微微一颔首:“妾身记得。”
“那柳绿是因何去的宸时宫?”贾筱筱正襟危坐,“是被淑妃宣召,还是她自愿去的?”
“这……”林恬简正要开口,忽然感受到两道目光嗖地一下子投过来。登时,曾经淑妃说过的话又在她的耳边回响。袖子中她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手心硌得生疼,半天,她才下定了决心:“是,自愿的。”
林恬简的话音落下后,正殿内陷入了沉默。淑妃正要说话,就在这时,沈福领着柳绿回来了,跪下回话道:“回皇上,奴才已是问询了,柳绿说,这是棉布做的布娃娃,里头是碎步,上头用朱砂写着淑妃娘娘的生辰。”
张嬷嬷紧接着领着桔青也回来了,跪下就道:“回皇上,奴婢问的结果是,这是锦缎做的布娃娃,里头是棉花,上头用红胭脂写着淑妃娘娘的生辰。”
在场众人脸色一变。林恬简身形一晃,喉头一阵腥甜涌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贾筱筱:呵。
第29章
柳绿脸色一变,跪下来后勉强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一声不吭。而桔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牙齿上下打着架,往前膝行了两步,都有些语无伦次了:“皇上,奴婢当时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
“所以,你并没看真切?”贾筱筱接下了她的下半句话,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可是如此?”
桔青明明求饶的话都到了嘴边,但对上贾筱筱的目光时,她浑身哆嗦了一下,一张脸变得煞白。
贾筱筱收回了视线,随手拿起了那个布娃娃:“皇后。”
皇后盈盈开口:“臣妾在。”
“传你的宫女进来。”
听到贾筱筱这句话,下头跪着的三个人心里登时一咯噔。柳绿低着头,手指甲都几乎要嵌到掌心里头,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
在外头等候的宫女盼春低头走了进来。
贾筱筱将布娃娃递给了沈福:“沈福,你拿去给她瞧瞧。记得,相隔两步的地方让她看。”
沈福依言如此。待得盼春看完,贾筱筱的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可看清楚了?”
盼春恭顺地低着头:“看清楚了。”
“可看清楚是什么布料了?上面可有什么?”
盼春略一回想:“布匹经纬稀疏,应当就是普通的白麻布。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布娃娃,除了那身白衣裳,别的,倒是没有什么了。”
贾筱筱看了眼下头跪着的人:“淑妃,传你的宫女进来瞧瞧。”
淑妃身边的宫女添香走了进来。沈福刚走到她的面前,正要伸手将那布娃娃递过去,忽然从旁边窜出了一个身影,直奔沈福而去。
“来人!护驾!”说时迟,那时快,沈福一个高声呼喝。
皇上身边的两个太监立刻拦在了她的面前。而透过两人之间的缝隙,贾筱筱看见前面的殿内,桔青正双手拽着那个布娃娃,用力地拽向自己怀里。而周围的妃嫔们都纷纷惊慌失措地躲向椅子后头。
“放肆!来人,把她给拿下!”就在众人满是慌乱之时,只听见甄承祐石破天惊般的声音。
这一声响起,才惊醒了屋内慌乱的众人。立刻有一个太监上前去拽住了桔青的胳膊。
桔青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拼命一扯。
只听咔嚓一声,布娃娃从中被扯成了两半。只见乱糟糟的稻草飞了出来,一张布条晃悠悠地飘了出来。
“那是什么!”贾筱筱连忙出声,“捡起来给朕!”
贾筱筱的声音还没落,就见桔青猛地往前一扑。
然而,她快,另一个人的动作更快。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要碰到那张布条的时候,甄承祐已经拿起了那张布条,轻声念道:“己亥年十一月初三。”
“贤妃娘娘!”甄承祐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了顺婕妤惊慌地喊道。
众人转过头去,只见贤妃握着心口面色如土地跌坐在椅子上,胸口急速地起伏着,两行清泪顺着自己的脸颊滑下:“皇上,求皇上为臣妾做主!”
“来人,将桔青给朕拿下!”贾筱筱面色一沉!
贾筱筱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得砰地一声巨响,桔青已经顺着柱子软软地倒了下来,满头鲜血。
在场之人瞬间惊呼了起来,顺婕妤面色苍白地抱住了自己的肚子。贤妃双眼一翻,倒了下去。林恬简看着自己面前那满是鲜血的桔青,脑袋里面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吓傻了。
“传太医!务必把她救回来!朕要问个清楚!”贾筱筱面沉如水,“把柳绿看好了!朕要好好审问!”
柳绿一双眼睛都直了,当她的胳膊被拽住的时候,她仿佛才忽然一下子回过神来,拼命地摇着头:“皇上,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兰嫔娘娘的确是当着奴婢面放的布娃娃,只是隔得远,奴婢没看清楚,时间太久又忘记了。”见贾筱筱压根儿没有反应,柳绿横了下心:“奴婢还有物证!兰嫔娘娘当时给了奴婢一支发钗作为物证!”
贾筱筱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发钗?”
柳绿见到贾筱筱有了反应,忙不迭地点头:“奴婢真的有发钗!”说着,她像是怕人不信一样,目光扫过在场的妃嫔,忽然目光一闪:“就和林才人头上的那个发钗一样的!”她记得,羽白专门念叨那支钗不见了,所以兰嫔一定拿不出来!这盆水,她必须得泼到兰嫔身上不可,否则,她就活不成了!
林恬简骤然听见说自己,回过神来,只见众人都瞧向自己,她心里蓦地一紧。将柳绿的话再在心里过了一遍,她忽然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立刻伸手拔下了自己头上的发钗,举在了半空中。
柳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点头:“就是这个。”
贾筱筱的目光凝视着那枚发钗,眼睛里快速闪过了一丝情绪:“你确定就是这个?”
林恬简一听这话不对,连忙开口道:“回皇上,这个是内造的,上头还有妾的名字。”
“就是林才人手中这个模样的。”柳绿立刻回禀道,“不过不是林才人给奴婢的,而是兰嫔娘娘给奴婢的。”
贾筱筱再次问道:“你是说,兰嫔将自己的这一支发钗,给了你作为这件事的信物?”
被接连问了两次,看到贾筱筱的面色,柳绿觉得有些微的异样,但现在的情况让她来不及细想,重重地点头:“回皇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
甄承祐眼睛微眯,直觉有些不对,但不清楚贾筱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贾筱筱转向了皇后:“皇后,你怎么看?”
一直没有开口的皇后这会儿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在刺客之事后,西花园立刻被封锁,除了禁军外,就只有本宫带人到了落水之处去查这件事。本宫在落水处旁边的泥地里,拾到了一支发钗。”
皇后的这句话一出,柳绿的脸色蓦地一变。
然后,她就听见了皇后说的后一句话:“这钗是众妃嫔因为先帝祈福有功,太后特意命内务府进上的,一人一支。而本宫拾到的那个,正是贾婕妤落下的。你的那支,又从何而来?”
柳绿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她是想着自己拿不出来,兰嫔也拿不出来,这样两边无法对质,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让她谋划。谁能想到,皇后居然捡到了那支发钗!
是夜,月明星稀,乾元殿外夜风轻轻地呜咽而过,却更显得乾元殿内十分安静。
“哥哥。”安儿被抱了过来,看到贾筱筱的时候连忙扑了过来,要让她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