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婶子,这事儿可不止赵知青一个人看到了啊。”洛长海面对何婶子殷切的脸,他缓缓开口。
何婶子身子倏地一僵,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她不得而知,只是从抓捕了何玉婉的民兵那儿知道了赵儒昌上公社找公安特派员报案,说是她家姑娘推叶绵下水,蓄意谋杀!
她当时就认为这事儿是假的,说什么都不信,是赵儒昌瞎编的,可怎么的没想到除了赵儒昌外还有人看见了。
“不可能!肯定是他们串通好的!”
“是么?”程北站直了身子,高大挺拔的身姿向何婶子施加了无形的压力,“何婶子也觉得我和赵知青他们串通好害你家姑娘?”
“程,程队长,怎,怎么会是你?”何婶子瞪大眼,不敢置信。
程北其人深受塘禾村村民的敬仰,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生产大队的队长,还因为他时常帮助村民。
日积月累下来,程北在塘禾村里威望甚高。
这样的人,是怎么的也不会跟外乡人联合起来陷害本村人的!
想意识到这点,何婶子脸色煞白,也不想同叶绵争执下去了,连忙同程北说道:“程队长这会不会是误会?你也知道我们家姑娘的,她虽是凶悍了一些,怎么的也不可能会做出推人下河的事情啊!”
程北眉峰压低,黑眸中的思绪深沉得让人猜不透:“婶子,我是亲眼看着何玉婉把叶绵推进了河里,我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恨能让她这么做。”
“不不不,一定是误会!一定是误会!公安同志你让我家姑娘出来,让她说清楚!” 何婶子这会儿急得都快哭了,可在场的人都没有同情她的意思。
洛长海挑眉,与程北对视了一眼,见他点点头,低声让身后的民兵把关在房间内的何玉婉带出来。
叶绵倒是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原本以为跟嘴快的何婶子会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程北一句话就能让何婶子斗志全无。
她微微挑眉,往程北那儿看了一眼,却见他也在看着自己,在她看过来之后,还缓缓眨了眨眼睛。
蓦地,叶绵想到了刚刚与程北分开时他说过的那句“我会给你个交代”,心头淌过细细的暖流。
不多时,民兵带着何玉婉出来了。
她一出来见到何婶子后哭着跑过去抱紧了她,还不听地在重复“我不是故意的”。
何婶子的心肝一下就疼了,“哎哟,我可怜的姑娘哟!这都是遭了什么孽啊!”
程北转眸看向拥在一起的母女,淡淡道:“既然来了,那何玉婉就说说为什么要把叶绵推进河里吧。”
这会儿何玉婉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狠意,只怪自己太冲动,就算是要害了叶绵也得选个夜黑风高的时机,而不是光天化日地行凶!现在好了,还被人抓到了把柄!
想到自己刚刚被关在那个昏暗的小房间,身子打了个哆嗦,朦胧着泪眼看向程北:“对不起程队长我不是故意,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鬼迷心窍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该道歉的人是叶绵而不是我。”
何玉婉蓦地一僵,转头看向面色微冷的叶绵,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叶老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哈,又是这句话。
叶绵有些想笑,她刚刚在河边抓着自己的时候不是挺狠的吗?怎么现在就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了呢?
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想如她所愿展示自己的肚量了,叶绵微微一笑,往日潋滟的眸子却如水一般凉薄,“何同志,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杀人未遂?这可是刑事案件,不是我说原谅你就能了结的。”
她不去看何玉婉煞白的脸,而是看向洛长海,“公安同志,杀人未遂这事儿一般怎么处理?”
洛长海越看越喜欢眼前这个姑娘,他摸了摸下巴,故意装得高深莫测,“这得看事件的恶劣程度吧?杀人未遂最少也要关个几年监禁吧?”
他说完,只听嘭地一声,是膀大腰圆的何婶子身子一软跌倒在了地上。
“娘!娘!”何玉婉的身子也摇摇欲坠,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冲动下的举动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她还年轻,她不想去坐牢!
她咬了咬牙,狠声反驳:“叶绵你不要给脸不要了,我不是就推了你一把,是你自己没站稳跌进了河里,哪里算得上杀人未遂!”
叶绵再次笑了,眼尾上扬,讥讽之色满满,果然像何玉婉这种人不值得同情,她别开眼,看向洛长海,“公安同志,我能肯定当时何玉婉是真真切切地要推我下水的,这事儿程队长和赵知青都能为我作证,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赶到,我想我这会儿已经是具冰冷的尸体了!这案件该怎么判你就怎么判,需要问我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行!”洛长海拍案应下,让民兵再次把何玉婉带下去。
何玉婉慌了,一边挣扎一边骂叶绵,骂到好几个肮脏的字眼时让在场的人都皱了皱眉头。
这时,何婶子才缓过神,见自己的姑娘又被带走了,且主权都掌握在叶绵手上,她害怕了,压根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还直直地给叶绵跪了下来。
那膝盖磕在地板上的声音听着都让人觉得疼,可却没有一个人同情她。
叶绵一惊,连忙侧身躲开:“何婶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叶老师你行行好吧,我就玉婉这么一个姑娘,她要是被抓走了,你让我怎么活呀!再说了,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能有什么坏心眼?监狱那个腌臜地儿是姑娘待的吗?指不定会被怎么磋磨!叶老师你也是个姑娘,忍心看玉婉这么个姑娘进去吗?!”
“是,我也是姑娘,何玉婉也是姑娘,那么她怎么就忍心推我下水?若是没人赶到,我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她也是成年人了,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叶老师你好歹也想一想培元啊!你可是培元的老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让培元有什么脸在这个村子里待下去?!”何婶子不听叶绵的,继续哭着博取同情。
想到何培元,叶绵有一瞬间的恍惚。
就在吴紫蝶担忧叶绵会不会就这样心软的时候,便听她淡淡地说道:“做错事的人是何玉婉,与培元何干?”
“你你你!你这是要赶尽杀绝啊!”见叶绵软硬不吃,何婶子气得跳脚,暴起就想要扇她一巴掌以解心头之恨,但还没有动手就被眼疾手快的程北拦了下来。
“婶子难道也想关禁闭吗?”
何婶子先是害怕地抖了抖身子,转念想到自己姑娘被关也有程北的手笔,当即破口大骂,言辞又脏又难听,甚至还说程北是克星,他的父母就是被他活生生克死的。
程北表情一冷,把何婶子扭送给了一旁的民兵,“何婶子乱嚼舌根,恶意伤人,先关三天禁闭让她冷静冷静。”
洛长海早就烦死了这个大吵大闹的妇人,他真当公社是她家的,只要来闹闹什么事儿都能解决?听了程北这么说了,自然乐见其成,摆手让民兵把何婶子给关了。
待关了何婶子后,公社里登时安静了下来,这一出闹剧也落下了帷幕。
叶绵同吴紫蝶等人做好笔录从公社里走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漆黑的夜幕上挂着一轮圆月,朦胧的月光倾泻而下。
叶绵抬头欣赏了会儿,余光瞥见依靠在公社门口还没有离开的程北,不禁想起刚刚何婶子的咒骂。
他没事吧?
程北身后是寂静的黑夜,冷峻的眉眼如同往常一般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可叶绵却感觉到了一股孤寂,心尖像是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不疼却恰到好处地让她觉着难受。
叶绵想了想,同吴紫蝶说了一声她要与程北道谢,让她先回宿舍,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吴紫蝶在应下后表情有些古怪。
“程队长,你还好吗?”
程北一早就听见了她的脚步声,这会儿听到她的声音,这才低头看叶绵,“我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你,现在身体如何了?”
她第一天来塘禾村就因为淋雨发烧了,这会儿在河里泡了那么会儿时间,也不知道她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程北想到的叶绵自然也想到了,她觉着自己也不是那么脆弱吧?
叶绵白皙的脸颊透出浅浅的薄红,连眉眼都带上些微不好意思。
“我身子骨没有那么的娇弱!”她的语调有些急,可声音是天生的软,听着像是在跟自己撒娇。
程北心尖酥麻,微微挑眉,似是不信。
叶绵一下就急了,“我说的是真的!”
见她这会儿就像只奶猫炸毛了,程北烦闷的心情瞬间被愉悦冲散了,刚准备给她顺毛,忽然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咕声响起,来源处正是叶绵的肚子。
叶绵面露窘迫。
程北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声低沉悦耳,好听得就像跟上好的鹅毛轻轻从心头扫过,撩得叶绵心尖酥.麻,心思浮动。
第17章 女知青
干净宽敞的堂屋内亮着橘黄色的灯光。
叶绵端坐在堂屋内右边的大圆桌旁, 表情有一丝怔愣。
其实她也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程北回到他家里的了。
只依稀记得自己饿得肚子咕咕叫,程北笑了笑,她为此失了神, 等回过神来就自己坐在程北家里了。
想到那声低沉悦耳的笑声, 叶绵白皙的脖颈忍不住冒起鸡皮疙瘩,不是因为害怕的, 而是觉着好听。
难以想象程北看着那么难以接近的人笑起来会那么好听。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 鼻尖嗅到了爆炒猪肉的香味。
咕噜咕噜——
肚子再次唱起了空城计,虽然堂屋里只有叶绵一个人,她还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
本来她也是打算进厨房帮忙的,但是程北说什么也不同意,薄唇紧抿的样子也让叶绵发怵,她不好再强求, 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堂屋里等待。
约莫五分钟后, 程北端着两道菜进来了。
时间紧迫, 他没有做太过复杂的菜肴,而是简单地做了两道菜, 一荤一素, 还蒸了两个鸡蛋。
把盘子摆好之后, 程北要给叶绵盛饭,后者一惊,连忙站起身说不用, 自己来就好了。伸出手却触碰到了程北的,他的体温比自己的要高一些, 微凉的指尖仿佛被烫到一般, 快速地收了回来。
程北眸色一暗, 刚刚被叶绵指尖触碰到的地方仿佛被羽毛轻轻扫过, 酥.麻到了心底。
故意的?
程北抬眸看了叶绵一眼,只见她面颊薄红,看来刚刚的举动是无心之举,可即便是如此也能让他心思浮动,喉结滚了滚,他不动声色地沉住心,把碗筷递给了叶绵。
“你来吧。”
“嗯!”叶绵点点头,自己盛了饭,刚一坐下,就听到程北的声音。
“这些都是我随便做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叶绵确实能看出来这两道菜都是时间不充足的情况下做的,可爆炒猪肉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她忍不住用筷子先夹了一块,当喷香不油腻的猪肉入口,她直接给程北比了个大拇指,“程队长过谦了,你的手艺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