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对这张脸再也熟悉不过了。
云珊回来那年, 不止一次跟她炫耀, 她的养母待她有多好, 宛如亲生, 时不时拿出照片给她显摆。
云芷嘴上说不稀罕,又偷偷拿走照片,放到枕头底下,每天晚上躲在被子里看。
久而久之,叶秋水那张跟她有七分相似的脸早已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此时此刻, 就像照镜子一般。
叶秋水也看到了云芷, 盯着她那张脸微微发怔, 眼睛里很快氤氲出一层水雾。
要哭不哭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谭媛听到动静从制衣室出来,视线在云芷和叶秋水身上转了一圈, 微笑地迎上去,“您一定是秦伯母吧?”
因着跟云芷的关系,她比当事人还要激动。
叶秋水微微点头, 似没多大的兴致跟谭媛寒暄, 眼睛始终盯着云芷。
“小芷,快来,是秦伯母,”谭媛回头招呼云芷,眉眼含笑, “不认识吗?看秦伯母跟你长得多像。”
云芷没说话,一动不动地坐在办公桌前。
“秦伯母,小芷太紧张了,毕竟跟您分开太久了。”谭媛笑着帮忙解释道。
秦家虽然比不上江家家大业大,但也算是家底殷实,就算秦春明夫妻出事判了刑,损失了两个厂子,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而且秦家又不只有秦春明和叶秋水,却没有一个人来百灵村接回云芷。
一方面,叶秋水在秦家本来就不受人待见,尤其是秦老太太,几十年如一日,劝说小儿子跟她离婚。
另一方面,正如云珊说的那样,叶秋水似乎对云芷有偏见……
云芷就纳闷了,叶秋水对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骨肉能有啥偏见?
既然偏见这么深,这会儿怎么又会站到她面前?
眼睛直勾勾地觑着她。
“云芷?”叶秋水再次喊她,听着温柔,却不带一点温度。
云芷抬起小脸应了她一声,与此同时,心里不再有所期待。
期待什么?
每个晚上抱着叶秋水的照片入睡,云芷不止一次梦到两人见面的场景,叶秋水哭着一把抱住她,不断地跟她道歉说她受委屈,而她只是安静地乖巧地靠在妈妈的怀里就好。
妈妈的怀抱一定很温暖吧?
她做梦都在想。
一张冰冷生硬的报纸扔到脸上,铺天盖地挡住了眼前所有亮光,云芷的世界瞬间暗了下来。
紧接着是叶秋水的责备和埋怨:“看你干的好事?”
云芷深吸两口气,扒下脸上的报纸,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关于云珊的那个报道,叶秋水果然待她宛如亲生。
第一次个跟亲生骨肉见面,没有任何关心和寒暄,劈头盖脸地一顿责问,就为了云珊那个养女。
“云珊从小就乖,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她,要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回来,更不会发生这种事,”叶秋水一边说一边掉眼泪,豆大的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滴到云芷的办公桌上,“我们分开的时候,她还好好地冲我笑,这才多久……怎么说没就没了?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把人逼到无路可走……”
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云芷垂下眼眸,冷冷地盯着桌上的水渍,“你应该问她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你好好地坐这儿,她能对你做什么?”叶秋水情绪激动,整个人都在发抖,就像飘在半空中的秋叶,“小珊那么可怜,她被六个畜生……”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两只手攥着胸前的衣服,似乎疼到了心窝里。
“秦伯母,这事儿真的不能怪小芷,”谭媛将叶秋水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好,倒来一杯温开水,用手给她扇着风,“是云珊先绑架了小芷,还有我,是亭之救了我们,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小芷真的一点不知情。”
如果叶秋水有心,就一定会想到:幸好江亭之及时赶到,不然云芷就会落至云珊的下场。
然而,叶秋水没有心,她攥紧手里的玻璃杯,咬牙切齿质问道:“为什么不把人一块带走?”
云芷:“……”
就连谭媛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秦女士,有句老话,你一定听过吧?”云芷从包里拿出一块方巾,漫不经心地擦着桌上的水渍,擦完,没有半点犹豫,将方巾扔进了垃圾桶里,微微侧头看向叶秋水,似笑非笑,“自作孽不可活,云珊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