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锐兴南下剿匪, 萧晴本就担心得吃不着睡不好。又因着驸马的战功, 明昭帝接二连三地送下赏赐,她的公主府一时间如烈火烹油、繁花着锦,每日都得应付络绎不绝的客人和各种各样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宴贴。她本就不擅长这些, 两三个月功夫, 整个人生生瘦了一圈。
好在秦妍书从她日常书信里察觉到几分, 再找萧昱一打听,知晓了其中因由。跟萧昱合计过后, 秦妍书连忙回信,让她大着胆子称病,直接闭门谢客, 来客概不搭理,如此才换来些许清净。
明昭十九年,在秦妍书的待产、在萧昱的忙碌中,慢慢滑了过去。
明昭二十年二月,峸王府长子在峸州平安出生,明昭帝龙颜大悦,不远千里赏下许多珍物,还担心小孙子年幼受不住路途颠簸,特命他们待孩子周岁后再回京。
萧昱似乎早有所料,转头继续忙活去。秦妍书却是狠狠松了口气,连明昭帝让人一起送过来的美人都不放在心上,转头就让人赏给萧昱幕僚,帮他拉拢人心。
同年,京城里、乃至整个大昭,都是不太平的。
明昭二十年七月中旬,江淮爆出私盐案。
江淮靠海,盐产丰富。再者,盐利高,财帛动人心之下,每隔几年,总有那么几个不要命的家伙铤而走险,偶尔有江淮官员落马,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大伙对此也是见怪不怪。
不料这回爆出的私盐案竟牵连巨大,除了江淮官员涉案,还有朝堂大员牵扯其中,包括去岁被擢升为户部侍郎的林长淞。
林长淞是谁啊?那可是宁王萧昹侧妃的生父。
眼看林长淞入狱,所有人都等着萧昹动作,不想,一转头,明昭帝就勒令正在刑部办差的萧昹闭门思过,连低调的顺妃也被降了分位,成了顺嫔。
京城哗然自不必说,从京城到江淮,明昭帝直接裁换掉一大批官员,朝堂上下人人自危。
紧接着,随着明昭帝在避暑山庄避暑的张婕妤被撞到与大皇子萧旸私会,一尺白绫下去,世上再无张婕妤。萧旸也被明昭帝所厌。
明昭二十一年五月,萧昱携家带口回到京城。萧昱年至二十六才得了个儿子,明昭帝自然得召见一番。
一见,竟从孩子那刚长开些的五官里看出几分已故贤妃的影子,老了好几岁的明昭帝霎时红了眼眶,直抱着娃娃爱不释手。
随后他还连着召见了好几回,每每都得抱上一抱。不提萧昱夫妇俩人对此有何感想,杀伐果断的明昭帝如此看中一个皇孙,让朝堂上下都忍不住多想——尤其在已有两位皇子接连被申饬的当口,明昭帝这举动,是否暗示了什么?
这两年大事一件接一件,年纪上来了的明昭帝老态已显。
而储位未定。
纵观诸皇子:
老大萧旸、老三萧昹刚被厌弃;
排行第四的暄王无功无过,但有掌管后宫的淑妃在后头撑着,又有显赫妻族帮扶,后势不可小觑;
五皇子萧暻刚及冠,行事低调,也得了不少投诚。
剩下皆是年岁尚小的皇子。
反观排行第二的萧昱。母族是戍西大将军,妻族是国子监司业——他竟未替秦明远求个恩典,秦明远原来是位六品司业,现在依然是六品司业。看起来竟似完全不在乎文人岳丈。
可他成亲这几年,确实跟王妃秦妍书琴瑟和鸣,对秦明远的年礼节礼也是丝毫不落。
再加上两年前,他在潞州一事上所出之力……
一来二去,在西边待了几年的萧昱竟也在朝堂赢得一票文官的支持。
即便他跑到峸州溜达了两年。
如此一来,朝堂上竟隐隐分成两个派系,萧昱与萧暄之争日益白热化。
这种情况,明昭帝不可能不知。他却隔三岔五召见萧昱长子,意在何处,昭然若揭。
原本稳坐后宫的淑妃急了。
一急,就容易走错棋。
明昭二十一年冬,明昭帝所居住的海清殿走水。所幸发现及时,并未有人员伤亡。明昭帝罚了掌管后宫诸事的淑妃,将她手上一应事务捋下去,转交给惠妃,年前新晋妃位的陈菲娉协理。
明昭二十二年春,京城的雪还未化,就有人撞死在大理寺大门前,只留下一纸血书——状告皇四子私挖铁矿、偷铸兵器,甚至为了不走漏风声,生生屠尽矿山周边十一村村民。县镇州府上下官员不是暴毙就是被收买。
朝廷上下无人得知。
或者说,知道的人,并不会说。
明昭帝震怒。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皇四子萧暄被圈禁,终生不得出府。淑妃打入冷宫。一大票官员被一捋到底。
那年春天,午门外砍掉的人头,流下的血染透了底下的泥地。
同年冬,明昭帝大病了一场,朝中诸事,皆由三公、六部尚书并萧昱办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