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他们没有被汹涌的河水冲散。
洛玲拧拧自己衣服上的水,踉跄着走到李玄的身边。
“李玄,醒醒。”洛玲轻轻推了一把李玄的肩膀,轻声唤道。
李玄没有反应,洛玲只好轻轻拍打李玄的脸:“醒醒。”
李玄一直不醒,洛玲慌了,颤抖地伸手摸向他的后脑勺,然后摸出了一手的血,还混着泥沙。
洛玲更崩溃了,拖着沉重乏力的身子,费力地把李玄翻面,才发现李玄的后背已经伤痕累累。大抵是撞到河里的暗礁给撞伤的。看看自己只是轻微擦伤的手臂,洛玲更难受了。
“李玄你别吓我,你为什么非得来救我,还每次都是你,都怪我,要不是我烂好心,你也不会受伤。”洛玲语无伦次地自责起来,温热的眼泪忍不住落下,一滴滴地砸下。
“别哭了,善良又不是你的错。”李玄悠悠转醒,安慰洛玲。
“你醒了?”洛玲惊喜地说,迅速擦掉了眼泪。
李玄点点头,侧着身子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我……”
“还记得那个抢馒头的小乞丐吗?是他来告诉我,有人要杀你的。”
“这倒是巧了,”洛玲嘀咕了一句,转头问李玄,“你还能走吗?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不知道那些杀手什么时候追上来,也不知道他们漂到了哪里,河水还有可能涨潮,总之河滩肯定是不安全的,他们得寻一个藏身的地方。
“还好,都是皮外伤,不碍事。”李玄挣扎着自己站起来,却忽然感到一阵眩晕,险些躺倒回去。
洛玲强势地拉过李玄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你别逞能了,我扶着你走。”
“看来这回是伤的有点重。”李玄晃晃脑袋,还是觉得晕,脑子还一阵阵地钝痛,只能把一部分的重量转移到洛玲的身上。
洛玲扶着李玄,脚步一深一浅的,四处搜寻着适合过夜的地方。最后带着李玄走进了一个土地庙里。
或许是失血过多,洛玲放下李玄的时候,李玄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借着土地庙微弱的烛光,洛玲才发现李玄的脸色极差,泛黄的烛光也掩盖不住他因虚弱而苍白的脸色。
“对不起。”洛玲又忍不住难受起来。
李玄躺倒在洛玲的腿上,闭上了眼睛:“觉得对不起我的话,那就让我睡一会儿吧。”
“你别睡,我怕你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我还没死呢,就这么咒我,不太好吧。”李玄扯出一个笑脸,虚弱地说道。
洛玲忍不住想给李玄一拳,念在他伤重,又收回了手。
“我是关心你,”洛玲委屈地说,“那我叫你的时候,你可一定要起来。”
“好。”李玄答道。
话是这么说,可洛玲哪里会扰人清梦。看着李玄的睡颜,洛玲暗自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皇帝和两位姐姐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能找到她和李玄。
李玄躺在洛玲的腿上,洛玲也不敢乱动,只能安静地听着声声虫鸣和流水声。不一会儿,疲惫不堪的洛玲也进入了梦乡。
洛玲醒来的时候,午后刺眼的阳光已经刺进了这个破烂的土地庙。昨晚又惊又怕,倒是没有注意到饿的问题。洛玲的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
李玄还没有醒过来,显然他比洛玲还疲惫得多,还受了伤。
李玄还在睡梦之中,眉头紧皱着,是坐着噩梦,还是睡梦也不能减轻他身上的疼痛?
洛玲挪出自己的腿,让李玄靠在了蒲团之上,一个晚上没有活动,洛玲的腿已经麻木了,挪出来的瞬间就往旁边倒了下去。
洛玲揉搓着自己的双腿,时不时敲击一下,她还想着出去找找外边的林子里有没有能吃的野果子。
李儒和程秋剪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躺在蒲团上的李玄和扑倒在一旁的洛玲。
“这是?”李儒和程秋剪都看愣了。
看到救星,洛玲忍不住泛起了泪花:“我腿麻了。李玄他伤得比较重,还没醒。赶紧先带他回去找个大夫吧。”
“还以为你受伤了,”程秋剪扶洛玲起来,拍掉洛玲身上的尘土,“瑞王还好吧?”
洛玲低垂着头,回答道:“我们昨晚在河滩醒过来的,当时太黑了,只知道他的背部和后脑勺都上了伤。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们了?”
“你们都失踪了一天一夜了。还好客栈的小二知道你们的去向,我们才找到齐河的下游来。”
洛玲猛地抓住程秋剪的手,问道:“那,那些杀手你们都抓到了吗?”
“已经抓住了几个,还在审问,不必担心。”李儒说。
李儒叫了几个官差,把李玄抬到了马车上。洛玲也跟着程秋剪上了另一辆马车。
“行了,人都走了,别装了,知道你醒着。”李儒说道。
闭目躺着的李玄这才睁开眼睛:“皇兄,臣弟伤了脑子,需要休息。”
李儒笑了一声说:“那你继续休息吧。”
回了客栈,洛玲和李玄都被安顿好了,李儒才向着龙利的房间奔去。龙利似乎也等候已久。
“多谢龙大侠帮助朕抓住这些宵小,”李儒问龙利:“龙大侠可知这个江湖悬赏榜究竟依靠了什么组织?能否追查到发布悬赏的人?”
“悬赏榜一般不会透露买主,一旦坏了规矩,就会在江湖上失去信誉。”
“江湖上的事情,朕确实不大懂,但是悬赏朕的是谁,朕不清楚,但朕怀疑发布悬赏要洛玲命的人是一个叛国通敌的人。”
“谁?”龙利激动地问道,大有一副要去杀人的气势。
“董自如,如今朝上的丞相。”李儒顿了顿,“当然只是怀疑,朕还需要足够的证据才能治他的罪,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多谢龙大侠出手相助。”
“皇帝还要留在莫县几天?”
“明日便回去了,告辞。”
“保重,”龙利抱拳,“但愿你能一直是个好皇帝。”
“哦?”李儒问,“何出此言?”
“这样我就不会与你作对,要是你哪天成了昏君,我也是要找机会替天行道的。”
李儒哈哈大笑:“那好,若是真有那么一天,龙大侠尽管来杀我。”
出了龙利的房间,李儒就看到了才为李玄把完脉的楚婉清。
“他可还好?”
“无甚大碍。”
李儒和楚婉清的对话向来如此简短,李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若无什么事情,臣妾就先走了。”
李儒却叫住了楚婉清,开口道:“朕知你不想留在宫里,明日就启程回宫了。你若不想回去,明日就不必和我们一同回宫了。”
突然得让楚婉清不知该作何反应。
离开前,李儒说:“如果决定离开,就给你的两位兄长写封信吧,朕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徒留楚婉清一人愣在当场。
翌日,一切都准备好了。只需上马车便可启程。
李儒一行人的身份只有县令和客栈等人知道,并没有透露出去,所以没有百姓的相送。只是县令带着人急急忙忙地跑来献殷勤。
程秋剪问道:“楚婉清,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不了,还是宫外更适合我。”出宫是楚婉清的愿望,虽说不知道为何皇帝愿意放她走,虽说有些突然,这么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怕是就没有下一次,楚婉清不想错过。
洛玲倒是没有劝楚婉清,程秋剪或许不理解,但是对自由的向往,洛玲是懂的。
洛玲一把抱住楚婉清,附在她的耳边说道:“恭喜楚姐姐得偿所愿。”
楚婉清也笑着回抱洛玲:“保重。”
原是一派祥和的临别气氛,却被余盛的一声吼给破坏了。
“皇上,出事了。太后,驾崩了。”余盛踉踉跄跄地跑来,手里拿着一封信件,说道。
第六十二章悠悠之口
紧赶慢赶,李儒一行人终于回了京城,步履急匆匆地回了宫,也只看到了太后的尸首,安静地躺在床上。
“皇上节哀,太后走了。”太后身边的刘嬷嬷说道。
“臣等已经尽力,皇上恕罪。”太医们也跪地求饶。
忽闻噩耗时,李玄还未感到感到真实的痛心,只是慌,如今听到这么多太医,就连太后最看重的,跟了她大半辈子的刘嬷嬷都告诉他,太后走了。巨大的悲伤淹没了李玄,连伤口都更疼上了几分。
李儒心里也不好过,他咬牙,闭上了眼睛,手紧握成拳,问道:“太后是如何去世的?”
“太后的身体一直不好,此次是昨晚突发心疾。臣等已使出浑身解数,然,还是没能保住太后。”
“刘嬷嬷,可是如此?”李儒看着刘嬷嬷。
刘嬷嬷沉痛地点点头。
“都下去吧。”李儒挥手遣退众人,自己坐在了太后的床边。
程秋剪呆呆地立在一旁,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说一句“节哀”。
“朕从来没有想到,太后会去得如此突然,朕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李儒的双眼通红,紧咬着牙,不愿意落泪。
“皇上心怀百姓,才在莫县耽搁了许久,太后会谅解你的。”
李玄带着伤,上前拍拍李儒的肩膀:“皇兄,让母后早些安息吧。”
门口的洛玲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只能尴尬地杵在门口。之前洛玲深陷谣言之时,太后也帮过她,也算是与她有恩。
洛玲扶着门框,暗自叹气。
太后的离世让整座京城都陷入了一片肃穆之中。
一个小太监拉着一个桐同乡的小宫女开始八卦起来:“听出去采买的公公说,外头都说洛贵人是个妖孽。”
小宫女皱着眉,躲开了一些,低声反驳道:“你胡说什么,上次洛贵人不都去了一趟承明寺,然后又回来了吗?”
小太监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瞧着没人注意,凑近小宫女,压低声音说道:“那洛贵人听说是道行高深的妖孽,承明寺也压不住。”
小宫女咬唇看着他脸色发白。
见和自己说话的小宫女吓得不出声了,小太监继续得意说道:“外头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京城里无人不知,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在说这个事儿。”
那得意的样子,仿佛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小太监只是想小小地吓唬一下她,谁知,小宫女竟哆哆嗦嗦地对着他跪了下去。
“不至于吓成这样吧,真没出息。”小太监嘲笑小宫女。
“哦?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说什么了?也说给本宫听听。”一个熟悉又威严的声音在小太监的背后响起。
小太监瞬间僵直了身子,僵硬地回头,看到了正冷笑着盯住自己的程秋剪。
洛贵人和皇后娘娘的关系好,后宫里谁人不知,自己这是撞到了枪口了。
小太监的双腿开始打战,他直直地跪了下去,求饶道:“皇后娘娘饶命。”
小宫女全身发抖,磕头求饶:“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刚才没有说洛贵人任何不好,奴婢有反驳他的。”
程秋剪温柔得扶起小宫女:“本宫知道,你是个乖孩子,本宫不罚你,起来吧。”
“谢谢皇后娘娘。”
“以下犯上,胡说八道。嘴巴长来是吃饭的,不是乱说话的。自己掌嘴五十。”
小太监不敢说话,狠心动手起来。才扇了几个巴掌,就被程秋剪叫停了。
“就这么点力气,没吃饭吗?路嬷嬷,给他示范一个。”
“啪”,极大的一声脆响,路嬷嬷狠狠地在小太监的脸上删了一巴掌,小太监的侧脸高高地肿了起来,红红的巴掌印浮现在脸上。
小太监强忍着眼泪,不敢哭出来。
程秋剪这才点点头:“就按这个来,之前打的都不算,重新来,本宫陪你数到五十个。”
程秋剪挪步坐到凉亭里,还真不走了。
小太监边掉眼泪,边左右开弓自扇耳光。五十个耳光过去,小太监的脸颊已高高肿起。
“洛贵人心善,不与你们计较,可本宫乃是皇后,不得不肃清后宫的不正之风。此次乃是杀鸡儆猴,若下次再有人在背后非议,直接给本宫拖下去乱棍打死。”
“恭送皇后娘娘。”
程秋剪带着路嬷嬷和青羽走了,她本是觉得烦闷,去御花园散散心,不料竟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程秋剪思来想去,改道去了御书房。
余盛也不拦,程秋剪直接推门进入了御书房:“李儒。”
“是问洛玲的事情吧。”程秋剪还没来得及问,李儒就知道她来的用意了。
“朕已经知晓此事了,此次的谣言已经传得满城皆知了。就连朝堂上的大臣都让朕赐死洛玲。”
“臣恳请皇上,赐死洛贵人。”百官纷纷俯首下跪恳求。
李儒一想到早朝上百官求情赐死洛玲的事情就头大。
下朝后,李儒将齐太傅请到御书房,就来齐太傅也没有站在洛玲这边。
齐太傅说:“老臣不是认定洛贵人就是妖孽,只是如今满城都在传,皇上若不赐死洛贵人,恐难堵悠悠之口啊。”
“可朕不想再做那等卸磨杀驴的皇帝了。”李儒这样回道。
“此次的谣言来得毫无预兆,传播得太快了,”李儒不由得按按太阳穴,然后抬头看着程秋剪,“你是如何知道的?”
“谣言已经传到宫里了,我刚在御花园里逮到一个乱说的小太监。”
“这么快,看来蓄谋已久。”
“只怕又是上次的那群,他们怎么非要和洛玲过不去。”
“背后之人或许是认为洛玲知道了一些对他们有威胁的秘密。”
洛玲也知道了谣言再起的事情,是董心兰来告诉她的。
准确来说,董心兰是来嘲笑和落井下石的。尽管董心兰装模作样地对她表示了一番关心。
洛玲只是笑笑,然后让小禾子送客了。
洛玲问:“皇上,您信我吗?”
李儒:“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