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幻境过分的真实，疼得蒋爷已经在地上抽搐起来。
他的两个眼睛瞪得十分圆，但里面没有了一丝内容；
嘴巴大张着，舌头歪斜的伸出来，口水流得半边衣服都是。
而他周围的那帮喽啰，也经历了自己恐最恐惧的事情，正以各式各样的姿势倒在地上。
苏悦往周围一看，这群人的幻境似乎都到了尾声。
一个个痛苦的东倒西歪着。
而知县的幻境似乎有些好笑，让他最害怕的事情竟然是被自己的女儿用鞭子抽打。
他一个劲儿地缩在地上往后退着，嘴里大声嚷嚷着：“乖女儿乖女儿，你要啥爹都给你。别打了，别打了，爹明天还要升堂呢。……”
就他往后退的那个架势，若不是撞在了一棵树上，只怕是能倒着在苏悦的空间当中跑个马拉松。
苏悦虽然也觉得好笑，但没心思耽搁多，又放出烟雾遮住视线，将这一干人放回了药铺之中，解了迷药。
片刻后，这群人才悠悠转醒，有些懵逼的四下张望着。
直到半晌后才慢慢恢复了意识，知道自己身处药铺之中。
而那蒋爷因为梦的太过惨烈，浑身痛得动弹不得，被人扶起来坐在椅子上，硬生生挨了几个大巴掌才恢复了意识。
后厨那些人本就是贪生怕死，见利忘义之辈。
他们恢复意识后甚至没有和蒋爷打招呼，就立马回酒楼收拾自己的东西，悄悄离开了。
仅此一事，那蒋爷爷完全的丧失了斗志。
他甚至丧失了自己的执念，变卖了其他店铺的地契房契，遣散了一干人等，在酒楼中浑浑噩噩的呆着。
直到这天一封书信的到来，让这人生命中有了新的变数……
第213章 蒋父来信
这所谓的蒋爷现在已经名不副其实了，他以烂为烂，破罐子破摔。
将整个州府的房契地契变卖之后，他只留下城中的这家酒楼，整日在其中，饮酒作乐，疯疯癫癫。
他手下的那些伙计跑的跑，遣散的被遣散，只剩下了几个他从京中带来的手下。
但他心中已然知道，这些人说是来帮他的，不如说是来监视他的。
他的一举一动，京中的老太爷现在定然已经知晓了。
但是没有了执念之后，他似乎对这一切都不再畏惧。
他不再渴望父亲给他和兄弟姐妹相同的爱，他想着只要蒋家能容得下他在这边疆的州府中自生自灭就好。
所以他现在已经混混沌沌了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中，苏悦给舅娘开了一家成衣店。
苏悦提供的新颖款式的衣服和绣花的花样，再配上舅娘心灵手巧的针线活儿，成衣店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而后苏悦也利用系统的信息收集，招募了一批踏实能干不偷奸耍滑的人。
根据个人所长，分别将他们安排在了酒楼和绣坊中。
再加上没有蒋家这样的搅屎棍搅局，苏悦在整个阔河城的生意一下子就顺当起来。
而这天正当苏悦在柜台里美滋滋地清帐之时，玄武大声嚷嚷了起来：
“小悦小悦！大事不好了！那个姓蒋的那边出事了！”
苏悦心头一紧，连忙问道：“怎么了！他又要做什么幺蛾子？！”
玄武连忙回答：“不是不是，怕是他家里又干了什么了，咱们快去看看吧！”
苏悦连忙回到空间，瞬移到了那蒋爷所在的酒楼。
刚到那酒楼，她就听到厅堂之中传来十分癫狂的笑声。
那笑声在这栋空荡荡的酒楼里飘荡着，听起来十分骇人。
那蒋爷边笑边饮酒，片刻后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
他身边的那几个手下，竟然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仿佛眼前没有这个人一样。
好在他咳了一阵之后歇了下来，此时他的脸已经咳成了猪肝色，眼泪流得满脸都是，须发凌乱，俨然没有了先前盛气凌人的气势。
他颓废地瘫坐在地上，呆愣愣的，甚至不像一个活人。
直到风将桌上的纸张吹落在地上，他开始冷笑几声，流着泪闭上了眼睛……
苏悦也赶忙将视线延伸过去，仔细地盯着信上的内容。
待看清楚时，苏悦瞬间了然了眼前的局面。
那信上冷冰冰地写着：“徐也，因尔失误，致产业尽失，令吾蒙羞，当自裁。”
苏悦猛地想起了在蒋爷幻境中见到的那个老头。
看完了信上的字，苏悦似乎都听到那人毫无感情的声音，缓慢地念出这一段文字。
这该是多么狠心的一位父亲啊。
还是说这个人完全就没有承认过，蒋爷是他儿子这件事情，给予蒋爷权力也只是因为要让其帮他办事。
这冷冰冰的话同样刺痛了蒋爷，他开始回想起了自己的这一生。
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
他在那个偌大的讲家中既不算主人，也不算下人。
但凡是姓蒋的见到他都要啐一口唾沫，连远房亲戚穷得饭都吃不起的，也看不起他。
所以他注定无法成为这个家的主人，不能和那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样，呼风唤雨，有求必应。
而那些下人们也看不起他，纷纷嘲笑他娘，是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丑麻雀，大家还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麻雀蛋。
而他的母亲，那个他已经记不清楚面容的女人，胆怯懦弱的只敢在深夜偷偷哭泣。
她哭到后来眼睛都瞎了，之后便再也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出几月便撒手人寰。
也是从那时起，他被接到了宗学里去，和哥哥弟弟们一起念书。
他没有哥哥弟弟们那么好的条件，少了许多玩乐的机会，因此他念书是整个宗学里最用功的。
先生们都说他是整个蒋家最有希望考上状元的。
中学里的先生偶然和父亲聊天时提起到他，父亲才想起还有他这个人的存在。
于是那之后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他本以为和其他的兄弟姐妹一样，这次他可以得到父亲的关心与爱护。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父亲叫他过去和他说道，书念多了在蒋家是没有用的，不如随着家里的仆从一起去经商。
虽然他对他的书本有些不舍，但是那时候的他觉得，父亲的命令是大于天的。
也是父亲的那个吩咐，让他觉得，似乎对靠近父亲有了一些希望。
于是他费尽了心思跟着家中的仆从学习经商。
因为他和家中的兄弟姐妹都不一样，一时间和这群常年在外游荡的汉子打成了一伙。
不要多时，他已经在各种经营中都如鱼得水。
那次年节回京，他本以为会得到父亲的赞赏的。
但谁知父亲看了他交上去的账本之后，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说他没有经商的天赋。
他百思不得其解，拿出了仅存的积蓄请了家中经商的老师傅吃了顿饭，询问了一番，才知道了蒋家的经商之道。
他初次听到这经商之道时，也是震惊不已。
他心中有两个声音在不停的吵架，一个说要选择道德良知，一个说要选择父亲的爱。
最终他选择了后者，因为他受够了这样的生活，道德良知已经充斥了他整一个童年。
面对怎样的苛责和刁难，他都始终坚守底线，没有如同那些人对他施加的恶一样，他将这些负面的东西施加给他人。
但就在想起父亲冷冷的眼神之后，他觉得他受够了这些年的道德良知了，他不需要这些东西，他需要的是爱。
于是照着老师傅口中的讲家经商之道，他开始运作起来，他听到的招数有多狠，他就能做出十倍的狠心。
而后的这些年里，每个年节他也总能得到父亲满意的点点头。
当那头点下来之时，他的整一年才算是圆满。
而现如今他看到纸上这几行冷冰冰的字之后。
他再次放声大笑起来……
第214章 离乡？
“哈哈哈……我这大半个人生已经毁在这里。现如今求一个下半身的太平也不能吗？父亲！父亲！你到底有没有一天把我当过你的儿子？！……”
他手里紧紧的攥着信纸，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片刻之后，他像是嘶吼累了，整个人呆愣地看着前方，就这样在地上坐了大半天，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时旁边的几位手下才觉得不对劲，想要上前去探一探他的鼻息。
可谁知当几人走近时，他竟然紧紧的拽住对方的手说道：“哥哥！哥哥！我也想和你们一同射箭，踢蹴鞠！你们带上我一起吧！我保证乖乖地听你们的话！小也很懂事的！”
那几个手下一时间被吓得不轻，愣在原地，不知该干些什么。
而就当几人发呆的时候，他又继续行动起来。
他说说笑笑的跑出了酒楼的门，冲着大街上去了。
几人连忙追了出去，要将他擒拿回来。
可谁知他跑得还挺快，消失在了热闹的街道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苏悦这边，已经跟随着蒋爷的回忆，回顾了他的一生，也不禁感慨。
但这些都是无济于事的。
他做错了事，害得人家家破人亡，这或许也就是他的报应罢了。
现如今他的几个手下没能将他擒拿回来，若是在路上遇到了他那么多仇家中的一家，他必定都死都不会太好看。
而后的几日，当苏悦都快要忘记了这件事的时候。
却听到醉仙楼中有食客谈起：“你们知道吗？昨天有人在括河里捞起来了一个人。都泡得鼓鼓囊囊了，却没有人来认。
最后还是官府出面，拉到乱葬岗去埋了的。围观的人都说那就是一个要饭的叫花子，不知从哪里搞来了，酒喝得醉醺醺的跌落在阔河中死了。”
旁边的食客接话道：“这些年喝醉跌到河里的死的又不少，你谈这个干什么？这多没趣……”
那食客接着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其中是另有隐情。我当时也在现场，虽然那人像是被水泡发了的馒头。但我却是认出了那人的身份的。”
旁边那个抬杠的食客又继续说道：“得了吧你。都像是泡发了的馒头，你还能认出来吗？少吹牛，多喝酒。”
那人接着说道：“你别着急啊，你听我慢慢说。前些年我不是手头紧就经常到山里采药来卖嘛。
因为我进的山参采的药也好，所以每次去福泽堂他们总能收我的药。所以我也偶然遇见了他们的头头。人称蒋爷……”
旁边桌的人听到这里也连忙凑上来说道：“您说的可是那倒了的福泽堂。那位蒋爷名气可是大的很呢。
现如今不知人去到哪里了，原本他讲家在这州府产业齐全的时候，他在这咱们整个州府之中，可以说是说一不二的霸王了。
整个州府大小官员就没有敢不听他说话的。”
那人连忙点点头说道：“我说的正是那人！而河中淹死的也就是他！
我唯一见到他的那次，只敢悄悄瞥了一眼他的侧面，就瞅见他鬓角有一缕白发，耳后有一枚红痣。正是这个缘故，我便认出了落水之人就是他。”
一时间众人哗然，纷纷议论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苏悦也是猛地愣了一下。
和她争斗了那么久的人，那个似乎在这个地方食物链顶端的人，竟然一时间就这样消失在了世间。
在这个封建又陌生的世界，什么东西都是值钱的，唯独人命不值钱。
无论是这些比草根还卑贱的平民，还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掌权之人，他们的生命也都只能用价值来衡量。
没有价值的时候，也就是他们生命结束的时候……
那么自己这样的人，在这个世间的价值有几何呢？在这样的封建王朝中，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会不会也有一天，因为自己的价值和别人的利益发生了冲突，从而也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思考着这些问题，苏悦一个下午都有些闷闷的，谈不上开心，也谈不上不开心。
好在这个下午大哥竟然从省城回来了。
苏悦还在柜台前拨弄着算盘，一脸无所事事的样子，却突然听到了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小家伙又在想什么呢？连大哥走到你背后了都没看见。”
苏悦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身后的大哥，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大哥你咋回来了学堂这会儿子也不放假呀？”
大哥摸摸他的头笑着说：“大哥这不是想你了嘛。”
看完苏悦一脸不相信的眼神，大哥又接着说道：“好了好了，大哥就明说吧。我和几个同窗商量好了的。
想要去试试明年的春试，看能不能考中举人啥的。
但咱们州府在的太偏了，确实是难拜访到名师的。
而咱们学堂的老先生，又举荐咱到苏杭一带去寻找他的一位挚友。
我想着这花销只怕是大，再者咱兄弟几个一个都没有留在家中了，我这个做大哥的也应当负起责任来，所以想先回来和家里商量一下。”
听完大哥的一阵絮絮叨叨，苏悦兴奋的说道：“这事儿感情好啊，怎么能不同意呢？你别去问咱爹妈了，我做主，走，咱们明天就走。”
大哥乐得不行，但是也没有立马同意苏悦的说法，还是带着她回到了苏家塘的大院子之中找家里面的人商量一下。
但是大家的说法和苏悦的几乎一致。
连平日沉默寡言的父亲也说道：“老大，你爹你娘这辈子托你们的福，能混成这样也不错了。但是你可别想着学，我们一样在这里死守着。这多少山川河流你都还没见过呢。你也该走出去看看。”
苏悦听着大家的发言也连连点头。
而里正爷爷似乎也看出了苏悦的小心思，在一旁拍拍大哥说道：“我看你此次出去也大可将你妹子带在身边。你别看她年纪小，可是鬼精鬼精的。她这性格也不适合在苏家塘守一辈子。是凤凰的话，总要高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