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潆回想了一下,这几日确实没再见到殷衡有咳血的情况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
都护带着人回了都护府,他坐在桌前问道:“你先前在外面说的话从头再说一遍。”
姚势面上有些紧张,他缓了缓道:“是这样的,先前我等从京城出发,在到达东阳城之前,便已经大休整过一次了,是以在冯大人决定在东阳城再次休整的时候,小人便提出了异议。”
都护为之侧目。
“不过小人人微言轻,车队仍然停在了东阳,之后便是小人撞破了冯大人私自卸货一事。”
都护沉吟片刻问道:“你是如何撞破的?”按理说,若是冯明有藏私的意图,便不应该随随便便让人发觉才是。
姚势一愣,生怕都护不相信自己,急忙说:“马车都是统一放在同一个地方的,小人是夜半三更起夜,路过那里,听到有动静这才去看了一眼,没想到……”
都护点点头,“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姚势离开后,都护重新把苏玉潆交给他的信展开重新看了一遍,眉头皱紧,殷衡待在平洲,是如何知晓这些事的?
不过和冯明一事来得更重要,都护把信按在桌子上,思量着什么。
……
冯明站在客栈窗边,身后忽然传来敲门声,随后门便被打开了。
他转过身,先前尖利的神色此时平和不少:“东西可全部换了?”
“回大人,都换了,正在运往京城。”
冯明点点头,又把目光投向窗外,眼中含着一抹厌恶:“去,再拿一些香薰来熏熏屋子,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离开这里。”
傍晚时分,闵医师自来到医馆后,第一次踏出了屋子,有了京城来的太医帮忙,他身上的担子轻了许多,疫病有了眉目,他也放松许多,闵医师在原地伸了个懒腰,便决定去看看病人。
“闵医师。”甫一踏进屋子,便听见有人喊他,闵医师回头,就见殷衡站在不远处。
闵医师顺势踱步过去:“好些了?”
“多亏了闵医师的药,这些病人的病情差不多都有所改善。”
“那便好。”闵医师捋捋胡子,按他所想,在过不了多久,这场疫病便能得到解决,他这会儿心中已经盘算着等疫病结束之后去哪儿呢。
他示意殷衡露出手腕,给他把了脉,捻着胡子,便把脉边点头,随即便踱着步子走远,殷衡含笑和对方告别。
闵医师逛了一圈之后,大致了解了病患目前的情况,便又一头扎进屋子钻研去了。
七日之后,从聊城医馆中传出消息,此次疫病有药可治了。
消息传开之后,整座聊城仿佛冬日化冰一般,静寂了许久,终于又迎来了往日的活力。
苏玉潆踏出屋子,抬头仰望,此时夏季的尾巴悄然离开,清清爽爽的凉风扑在脸上,似乎也在无声宣誓着一切灾厄都已过去。
她隔着厚重的墙屋,似乎都能听到来自满城的欢呼声。
医扶伤突然冒出一个头,脸上洋溢着笑:“苏姑娘,不出去看看吗?一起呀?”
苏玉潆笑着点头,二人一同走出去,街上人依旧不多,城中守卫依旧恪尽职守,等所有病人用了药,到那时大概才能允许百姓自由活动。
“医馆中的病人都好了?”
医扶伤点头:“都差不多了,不过病情更重的需要特别看照。”
“苏姑娘以后还待在聊城吗?”
“不了。”苏玉潆毫不迟疑地说,久久未回消息的时樾昨日飞鸽传书,说东澜虽饱受疫病之灾,但他没事,再过不久就能回大陵了。
她往后打算南下,不过聊城这里的铺子也不会关,留周源在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也好,走的地方多了,能学到的东西也多。”医扶伤想了想说,这些年跟着师父走南闯北,着实学了不少,也没有那一套认为女子就该拘在闺阁的想法。
“这话倒是不假。”
殷衡病好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奔去熬药的屋子,只可惜他扑了个空,在医馆中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人,路上碰见闵医师,顺道问了一句。
“你找他们啊?”
“他们?”殷衡敏感地反问了一句。
“对啊,苏姑娘和我徒弟一起出去了。”闵医师仿佛知道了什么,一样,看殷衡的表情就像笑开了花一眼。
“表哥!!!”
殷衡一时不察,被连璟猛地扑抱住,差点没喘上来气。
“表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连璟环着他的腰死不撒手,痛诉他这段时间以来的思念之情。
“你先,放开我!”殷衡掰着连璟的手,试图解放自己。
“我!不!”连璟抬起头,眼角泛起一抹泪花。
殷衡一愣,手上的劲道松了松,知道他真的被吓坏了,放缓声音道:“没事了,你先放开。”
在他多次的劝解之下,连璟总算是松开了手,而后一拍脑袋说:“对了,都护找你。”
“你怎么不早说?”他急急忙忙朝都护府跑去。
……
“你要是再不好,你舅舅的信就能把我这都护府给淹喽。”都护示意殷衡坐下,随即指向一堆信,笑着说。
殷衡目光顺着他的手看去,那一堆信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一角,心中骤然一暖,嘴角勾起,他扭过头把话题拉回正轨:“大人寻我只是为了这事吗?”
“确有一事。”寒暄结束,都护换回了平日严肃的脸,沉声道。
书房的气氛陡然一变。
“当时聊城正值疫病,不好派人出去探查,我便托了你舅舅查明此事。”都护眉眼忽然蕴上淡淡的怒气。
第55章
“你舅舅在探查过程中, 发现此事与苏相有关。”
殷衡毫不意外,苏玉潆把信交给他时,他也曾拆开看过。
“那拿到证据了吗?”他挑了最关心的问题。
“哪有这么轻易。”都护睨了他一眼, 脸上的怒意倒是隐去不少,“不过有你舅舅在, 迟早会拿到的,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都护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对了, 你是怎么……”
“诶诶诶!”殷衡猛地跳起来, 脸上挂着开玩笑的笑意:“都护给我留点隐私啊, 总不能全盘托出不是?”
都护知道自己大约问不出来了,便笑骂着赶人:“你个小崽子给我归队去!”
殷衡也不多留,虚虚抱拳告辞。
至于归队?他还没彻彻底底好全, 仍旧是个病人呢, 殷衡迈着矫健的步伐边走边想。
他和二人在医馆门口相遇。
殷衡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巡游了两遍, 医扶伤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
他率先挥了挥手,傻乎乎地说:“殷公子, 你也出来逛呀?”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 出来逛逛。”
饶是医扶伤神经粗大, 此时也感觉氛围不太对劲, 右脚忍不住悄悄挪了一小步:“那个, 你们聊你们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我记得殷世子已经痊愈了。”苏玉潆目送医扶伤离开, 随之对殷衡说。
“我好歹在医馆住了这么长时间, 这段时间怎么也要在帮一下忙,苏小姐呢?打算去哪儿?”
“和你一样。”苏玉潆向殷衡走了几步, “等这几日过去,聊城就会恢复平静了。”她从殷衡身旁经过,殷衡自觉地跟在她后面。
“哦对了。”苏玉潆突然停下脚步,“证据一事……”
“还没有拿到,等拿到的第一时间我会转交给你。”
苏玉潆坚持说完后半段话:“证据一事,若是呈在陛下面前,苏清远是不是会被革职下马吗?”
“按当朝法律,若数目过大,当砍头,情节较轻的,流放。”按苏清远那个量,流放都是轻的了。
苏玉潆点点头,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医馆。
“你们回来了啊?”闵医师偏头看了他们一眼,直起腰,十分自然地分派任务,“你们俩去既然闲着,那就去把那些病人用过的物品席子什么的都拿去烧了。”
医馆中的人大多都外出熬药分派去了,人手不足,二人也只能乖乖照闵医师的话去做。
他们把医馆中这些天垫在地上的席子、用过的绢布、床单等一一收起来堆在院子里,接着便是一把火烧下去,浓重的黑烟不多时便腾空而起。
苏玉潆后退几步,用手在脸前扇了几下,呛人的烟味淡了许多,二人站在火堆前,看着这堆东西渐渐化作灰烬。
那之后几日,医馆中的人逐渐变少,与此同时街上的人日渐增多,聊城开始同往日一样热闹起来。
苏玉潆站在镖局门前,有几人在帮她往马车上装东西。
“小姐,我们真的要走吗?”巧云抱着一个小包袱,偏头问道。
“嗯,我们南下。”
巧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抱紧怀中的包袱,步步紧跟在小姐身后。
“可是小姐,不需要和殷世子告别吗?”巧云突然想起来自家小姐似乎和殷世子相识,可她扫了一圈送别的人,里面并没有他。
“不需要。”
众人相送到城门口,苏玉潆提起裙摆,巧云随后跟上,她站在车头,回望众人:“各位,我们就此一别了,希望来日有缘再见。”
医扶伤微微上前,不舍地摆摆手。
马车渐行渐远,医扶伤收回目光,周围聚在一起的人纷纷告别,周源从今日起便要好好看铺子了,他离开后,剩下的便是镖局管事和一些镖头了,他们向闵医师二人拱手告别之后也回去了。
众人离散,只剩下闵医师和医扶伤二人。
医扶伤看向师父:“师父,我们去哪儿?”
“你不回京城了?”闵医师觑了他一眼。
医扶伤摇头:“我想和师父一起。”
闵医师捋着胡子,想了一会儿,说:“那就,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那师父,我们什么时候走?”
闵医师指了指脚下,笑着看向医扶伤:“现在。”
“现在?”医扶伤惊了一下,“那师父等等我,我去拿包袱。”
闵医师和医扶伤的东西原本是都放在了客栈的,疫病爆发之后便全部转到镖局,医扶伤紧赶慢赶,提着两个包袱小跑到城门口,就见到闵医师不知从哪里驶来了一辆马车,此时正坐在板子上悠闲地晃悠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