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十七班挺好的啊。”
“好个屁!那个班已经烂透了,彻底没救了。”
颜与无奈地撇着嘴角,沉吟片刻,道:“我觉得挺好的呀,迟到没人管,翘课没人管,不写作业也……”
对上颜铭快要喷火的眼睛,颜与很有眼力见儿的将余下的话咽肚子里,又怂又乖的点点头:
“好,我争取月考考好一点。”
这还差不多!
颜铭收回视线,指尖轻轻敲打方向盘,语重心长的说:“小与,你的未来掌握在你自己手里。哥能帮你一时,但是帮不了你一辈子。”
“今后,你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了,你要抓紧时间为自己考虑。”
颜与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哥。”
说话的功夫,车子到了颜家别墅的大门外面。
颜与解开安全带下车,走到门口按铃。
没多久,电控门缓缓打开。
颜与让颜铭直接把车开进去,自己跟在车后,走进院里。
别墅的风格偏欧式,雪白的罗马柱和浮雕轮廓在黑夜里隐隐若显,别墅右侧的私家泳池反射着月光,水面波光粼粼清波荡漾。
颜与看着院里那棵挂满果子的海棠树,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温婉优雅略显病态的笑脸。
那是原身的养母——沈婉,这个家原来的女主人,院里的树是她刚住进这里时亲手种下的,一晃十多年,树还在,人却早已化作了一捧黄土。
颜铭注意到她的目光,也看向了那棵海棠树,笑容中掺着一抹伤感:“小时候,我还爬上去摘过海棠果呢。”
颜与听到这话,眼中的伤感和惆怅顿时一扫而空,笑道:“你还说呢,你爬上去摘海棠果,结果一不小心踩滑了,掉下来刚好摔到我身上,差点把我腿压断。”
那段日子,是原身生命中最后最后的欢乐时光。没过多久,沈婉自杀,颜济成再婚,冯莉母女进门……原身的童年,到此便划上了一个惨烈的句号。
“走吧,进去吧。”颜与不愿再去回忆原身过去的痛苦,拉着颜铭的袖子,拽着他往里走。
行至别墅入户门外,便听见开门声,下一秒,厚重的入户门向外打开,露出身着暗红色保姆制服的林姐的脸。
林姐今年31岁,个子不高,但是很强壮,长了一张不苟言笑的严肃脸。她是冯莉来到这个家后,换进来的第一批人,也是冯莉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
见到颜铭,林姐下意识地忽略了站在她对面的颜与,努力拉扯嘴角,挤出一个生硬又不失谄媚的笑脸。
“铭少爷来了,快,快请进来。”
颜铭看着一脸热情的林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抬起双手搭在颜与肩上,站在身后,推着她往屋里走。
趁着林姐关门的空档,颜铭低头贴在妹妹耳边说:“将来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把她开了。”
颜与抿着嘴偷笑,没有说话。
一楼的会客厅没有人,兄妹俩轻车熟路地上二楼,果不其然,在书房里找到了正在办公的颜济成。
颜济成今年40岁,既没有秃顶,也没有啤酒肚,身材管理的相当好,加上浸淫商场多年,又身居高位,身上同时散发着上位者的霸气和中年人的儒雅之气。
两种气质完美的糅合在一起,将他那张本就丰朗俊逸的脸,衬得愈发气宇非凡。
看见他们进来,颜济成摘下鼻梁上的金属边框眼镜,抬手捏了捏疲惫的鼻梁骨:“还知道回来。”
颜与低着头,不敢说话。
原身和颜铭这些年相处和见面的机会都少得可怜,所以她不担心会被哥哥发现什么异常,但是颜济成就不一样了。
他那双犀利的眼睛可不是吃素的,要是被他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她就真的完蛋了。
领盒饭不可怕,就怕被人关进精神病院,连盒饭都吃不上热的。
“大伯……”
颜铭刚开口,就被大佬强势的打断了,“你去楼下,让林姐给我热一杯牛奶。”
颜铭知道,大伯这是要支开自己,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怎么敢走。
颜与瞄了眼四平八稳的渣爹,揪住颜铭的衣服,轻扯了几下,给他使眼色:你先出去吧。
颜铭纠结的眉毛都快打结了,他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大伯,咬了咬后槽牙,鼻子一皱,转身往外走。
等到书房门关好,颜济成才抬眼打量这个几天不见,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的女儿。
“跟人打架了。”
“嗯。”颜与低着头,下巴都快戳到胸口了。
颜济成:“不想解释一下吗?我记得你以前总是有很多歪理替自己辩解。”
颜与听到这句充满偏见的话,忍不住扯嘴嗤笑。
“你笑什么?”
颜与抬头,定定地看着这位不合格的父亲,眼中掠过一抹嘲弄:“您都说了我是歪理,为什么还要让我解释?不管我说的是真还是假,您都不会信,不是吗?”
颜济成一怔,看她的眼神多了一抹审视,过去颜与遇到事情就只会大喊大叫,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平静的讽刺他。
“你先说,是真是假,我自己会判断。”
颜与抿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把今早发生的事,完完整整的讲给对方听。
颜济成听完,握着钢笔的拇指轻轻摩挲起金属笔盖,“老师让你叫家长,你为什么给颜铭打电话?”
颜与看着他那张没有情绪的脸,努力克制自己露出嘲讽的眼神的冲动,“不打给他,打给谁。您工作那么忙,哪有时间来学校处理我的事。”
再说了,就算你来了,也未必能像我哥那样护犊子,没准儿还会在背后捅刀子。
这种话,颜与只敢在心里说说,半点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渣爹现在对她已经非常不满了,她不能再干火上浇油的事儿了。
“你冯莉阿姨……”话一开口,颜济成自己也觉得不合适,便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从容的换了一个话题:“这几天,为什么不回家?”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颜与等了半天,就等着他开口问这个问题。
她摁住激动的心,低下头,装出一副“我有委屈,但我能忍”的样子,闷闷地说道:“不敢。”
“嗯?”颜济成一度怀疑自己听岔了。
不敢?
你平时在家里无法无天,现在居然跟我说你不敢?
颜与故作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你们不想看见我,我怕我一回来,你们就要赶我走。所以,”她语气低下去,几乎快变成自言自语了,“我就不敢回来。”
“谁说要赶你走了!”颜济成俨然已经忘了,或者说他刻意忽略了,两个月前他发现颜与和自己没有亲自关系之后的反应。
颜与抬头,一双委屈的发红的眼睛,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连我们班的杜炜都知道我不是颜家的孩子,当着我的面骂我是一个没人要的野种,就更别说家里的人了。我知道我不是您亲生的,我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这个家里,但是我现在什么都不会,连个工作都找不到,只能先住在酒店里……”
说到最后,停在颜与眼角的泪水终于大颗大颗地砸下来,她低下头,故作坚强地抬起右手,用胳膊擦拭眼泪,哽咽的说不出话。
颜济成虽说不喜欢颜与平时的行事风格,但是颜与毕竟是在他身边养大的孩子,曾经,父女二人也有过温情和谐的时光。
他放下笔,起身走过去,站在颜与面前,扶着她轻微颤动的肩膀,无奈地叹了口气,“爸爸不会赶你走的,你永远都是颜家的孩子,是我颜济成的女儿。”
听到这话,颜与猛地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样。
少顷,她声泪齐下地喊了个“爸”,便一头撞进颜济成怀里,放肆大哭:“爸,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以后会改的,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颜济成垂眸,看着颜与的发顶,不禁想起颜与小时候,想起他每次下班回到家,那个抱着小熊玩偶朝自己飞扑而来的女儿,抬起的大手轻轻落在颜与头顶,缓缓地拍了一下。
“你放心,爸爸说到做到。你永远都是这个家里的人,永远都是颜家的孩子。”
颜与听到这话,忍不住在心里比了一个“yeah!”,她吸了吸鼻子,抽抽搭搭的从颜济成怀里退出来,“我…我以后会…会好好…好好学习的,不会…不会再惹您生气了。”
看着哭到上气不接下气,说话都不利索的女儿,颜济成露出欣慰的神色:“爸爸相信你,去吧,回房间写作业吧。”
“好。”
“爸爸,您也早点休息,不要忙到太晚。”
颜济成点头:“好。”
“那我先走了。”
“嗯,去吧。”
颜与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擦眼泪,故意走得很慢,好像非常舍不得的样子。
你怎么还不叫住我?快点啊!我马上到门口了!
正当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身后传来颜济成的声音:
“你刚才说…杜炜?”
颜与倏地一下转身看着他,点头:“嗯。”
颜济成:“他经常和你作对吗?”
“也不是作对,他就是喜欢说我的坏话,经常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胡说八道,现在我们班的同学,都知道我马上就要被颜家赶出去了,如果不是这样,今天早上我和王磊也打不起来,因为他也骂我是野种,还说我这样的女生,走在路上都会被人强|奸……”
颜济成听到这话,面色一沉,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不要听这些人胡说八道,颜家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
颜与抿着唇,重重的点头。
颜济成:“回去写作业吧,做完作业早点休息。”
“好,爸爸晚安。”
“晚安。”
颜与收回依依不舍的视线,拉开书房的门走出去,关上门的瞬间,她鼓着腮帮子,长吁了口气。
一抬头,看见端着牛奶守在门口的颜铭,急忙兴奋的拉着他往一边走,一直走到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才停下。
颜与压低声音说:“爸爸亲口答应,永远不会赶我走。”
“真的?!”颜铭情不自禁的翘起嘴角。
颜与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嗯嗯,我还跟他告了王磊和杜炜的状,说他们俩在班里叫我野种,老爸听完可生气了。”
她这个人向来是恩怨分明,有仇一般都是当场就报,如果当场报不了,便牢牢的记在心里,一旦找到合适的时机就要加倍奉还。
颜铭听完眼睛都亮了,“干得漂亮!”
要不是端着牛奶腾不开手,他非得捏一捏颜与的小脸蛋不可。
“哥,谢谢你。”
“谢我干嘛,我可是你哥,我帮你,是天经地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