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觉得秦正轩神奇而神秘。怎么会巧合地被派来和州专为守护行宫,他不是左军都督府的人吗,这么快就又换了职位。此前仅仅花了十几天就解决了齐清韵的麻烦,一名三品武官,有这么大本事?
方巧菡摘下一颗海棠果,轻轻地捏着。果实远未成熟,白里泛红,就像鸾瑛描述的她的脸。身边是明月公主爽朗的笑声,这任性的姑娘,似乎忘记了来行宫小住的真正目的。
恍惚间,好像又回到女学那段日子,不管是和明月公主还是雅萍在一起,总能与带队巡园的秦正轩擦肩而过。雅萍说过,他看着她的眼神何其温柔专注......
微微笑了起来,心里都是满足。这人总爱说的一句话就是,一切事在人为,只要想做,总能做到。虽然她不敢自恋地那么想,可是,秦正轩从四年前回京城,到考取举人、入京营乃至此刻做了行宫侍卫统领,确实是为了她啊。
......
十日后,方巧菡再度提起看女医的事。明月公主虽然住在风景秀美的宫苑里,情绪却依然低落,饮食睡眠都不大好。
不知身体养得怎样,可是,也经不起再拖了。
“殿下,是时候瞧一瞧了。咱们来这儿可不是避秋热的。您得为那意外情况想一想,万一皇上皇后忽然派人来看您,或是哪位眼热您在此修养的公主殿下,也趁机凑了过来,到时候您不是被动嘛,浪费了大好时机。”
鸾瑛鸾珏也劝了半天,明月公主眼中噙着泪,颤颤巍巍地点头。其实,她的身体不好,关键还是心病。
要出行宫找这种大夫,自然不能摆什么皇家仪仗。明月公主再度打扮成普通的少妇,女伴只带了鸾瑛、方巧菡两个,现成有一堆隐卫,随便点了七八名,打行宫偏门出发,一车数骑,向和州闹市驶去。
挑了家不甚热闹的中等医馆,对坐堂大夫说要找女医看脉,被引去一间药香浓溢的诊室。
方巧菡和鸾瑛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戴幕离的明月公主,进门就愣住了。这位埋头写医案的老大夫好生眼熟。
---曾给方夫人常年看病的章大夫,对,没错,就是他。鹤发童颜,红光满面,和十年前相比倒更矍铄了。
他不是在冀县坐馆吗,怎么跑到和州来了?
和州紧邻冀县,章大夫医术精湛,被请来人烟阜盛的和州坐馆,也是有可能的。
唉唉,也太不巧了。这可怎么办,虽说她已经长大了,可万一让章大夫认出来,进而猜出点端倪,明月公主是绝不会让他活着回去的。
章大夫眼看就要抬头,方巧菡情急之下,把自己摘下来的幕离又戴了回去。
明月公主愣了愣,随即又释然了。嗯,巧菡这么做也能理解,毕竟,年轻姑娘家,出门在外怎好抛头露面的。
“你们三位,是谁要看诊?”章大夫温和地问。
鸾瑛忙指着明月公主:“便是我家少奶奶。”
章大夫揉了揉老眼。一个丫头,陪着俩幕离遮面的女子,二主一仆。两个主子穿得也太像了,他有点分不清。
方巧菡从另一侧伸手揽住明月公主的肩,对章大夫说:“大夫,奴家是陪嫂子来瞧身子的。嫂子月事有阵子没来了,怀疑是有了。但奴家母亲近来做了个梦,有祖先在梦里告诫,说此胎不吉。大夫,麻烦您。”
便打袖子里摸出一封鼓鼓的银子,硬塞过去。
章大夫推拒几下就收了。他看妇人病这么多年了,如何不晓得这是托辞。中间这位一直不说话的少妇,指不定是什么原因不想要孩子呢。
章大夫冲方巧菡点点头,问了明月公主一些例行的问题,又仔细看了脉息。按说得望闻问切全乎了才行,不过,瞅这少妇紧张兮兮的样子,想来也不会露脸,他老人家知趣着呢,也就没提那要求。看完,沉思片刻,返回医案前坐下,抽出毛笔写方子。
明月公主咳嗽了几声。
“大夫,”方巧菡会意地道,“奴家嫂子身子骨弱,此前又不慎小产,求您开方子时……”
“呵呵,”章大夫把头一点,“老夫自然明白。令堂还等着传宗接代哪,自然不敢乱用虎狼药。放心吧,老夫行医几十年了,心里有数,会开一剂温和的方子,既流了胎儿又不至于伤元气。”
“不用再养一阵么,对、对我的身体不会亏损过大吧?”明月公主颤抖着问。
“倒是不用。唔,这药呢,夫人服下之后,疼还是会疼的。老夫尽量让你疼得好受一些,再给你添些事后补身子的药。吃完这一副,要来找老夫复诊,这种剂量,一次流不干净。”
“会有多疼呢?”这是鸾瑛最关心的。
“这个么,”章大夫摸着胡子,“疼得越不厉害,您几位要来找老夫的次数就越多,端看少奶奶怎样取舍了。”
“那本……我还要在这里待多久。”明月公主泪落如雨,把手探进幕离去擦。
方巧菡忙拍抚她肩膀,又对章大夫笑道:“奴家嫂子胆儿小,麻烦您老多斟酌。”
“老夫的牌子可是响当当的。姑娘、少奶奶,两位就把心放肚里罢!回去一定要事事尊医嘱。”
......
傍晚,章大夫收拾好药箱,洗了手,施施然出了医馆。
按一按兜里方巧菡留给他的银子,皱眉。对于这样的钱财,他有个习惯,马上花掉。在和州,他有个固定的散财去处:刘氏武馆。
曾在嘉勇侯府做武师的刘奉全,告老还乡后闲不住,在冀县开了家武馆,一来传授自己一身武艺,二来也是有份慈悲的心,收一些无家可归的男孩子做徒弟,让他们将来能凭本事吃饭。刘氏武馆越开越大,扩展到了和州。
章大夫原先也在冀县做事,与刘奉全是老相识了,他乡喜遇故知,自然要时常捧场,就如今日。
“嗬!”还没进武馆正门,迎面出来两个人,差点撞到一起。章大夫定睛一瞧,其中一个可不正是刘奉全嘛。
“老刘头,看你这么眉开眼笑的,今儿遇见什么好事啦?”
刘奉全拍了拍身边的年轻人,哈哈大笑道:“章老神仙,你来得正好,快看这是谁。”
章大夫把眼前俊朗威武的年轻人好一通打量,猛可丁想了起来:“哇!你、你不就是秦......”
章大夫对于秦正轩可不陌生。当年,方夫人和巧菡遭遇车祸,就是秦正轩送去的,他对这个年轻人印象极深。
秦正轩恭敬地行礼,刘奉全得意洋洋道:“算你老头子记性好。这就是我那位高徒。现在有出息啦,在京城做了武官儿,吃上皇粮喽!”
“那得改口叫秦大人了!”章大夫慷慨地拍着怀里的银子,“秦大人远道而来,老朽自然要做个东道,走,下馆子去。”
银子实在是多,章大夫拣那贵的点了一大桌。把酒言欢之时,秦正轩见委实破费,心里过意不去,便说要下次回请。
“咳咳,这个么,倒也不必跟老朽见外,真的。”章大夫便提起了白天看病的二主一仆。
“......银子都是她们给的。唉,我看哪,两位姑娘不知是哪家青楼的,一个不小心有了,又害怕老鸨子给的打胎药太猛伤身子,才找到我。这样的我见多了,不过今儿那姑娘给的银子也实在是多,拿着怪烧手的,嘿嘿嘿,所以要赶紧花掉。”
秦正轩面露深思之色。今天巧菡和公主出去了,正好就带了一个侍女。只有隐卫跟着,谁也不知是做什么去了。
打胎的......会是谁呢?
粗算一算日子,不觉大惊。那个丫头,怎么有了也不告诉他?!那可是他的孩子。
不不,也许不是她呢。
“章老,那两个姑娘长什么模样?”
章大夫已喝得晕乎乎的,大着舌头道:“都、都戴着面纱,老夫看不见脸......噢,想起来了,有个姑娘戴着枚宝石戒指,可别致了,红蓝两色的宝石,小小的一颗。当时老夫还想,这双色宝石戒子还真不多见......”
秦正轩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双色宝石戒指!那是他托苏赫勒王子在渚篾买来,专门送给巧菡的。
......
明月公主凄凄惶惶,闷闷不乐地回了行宫。回去之后,对着药包直掉泪,又是后悔,又是害怕。
方子里有红花,她最怕的是再也无法生育。
虽然章大夫那样保证了,可她对这个词儿格外敏感。曾听一些宫女闲聊,有那恶毒狠戾的妃子,拿带有红花的药害那被帝王偶然临幸而有孕的低阶嫔妃,把人害得再无子息。
方巧菡就苦口婆心地劝,药量恰当,应该可以控制的,殿下别多想……
明月公主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方寸已乱,主要还是后悔,哭得嗓子都哑了:“巧菡,让我再养一养身子吧,别催我。我真的害怕再不能生育啊!那怎么对得起廷晖。”
方巧菡一直劝到深夜,从紫垣宫出来,自己也觉得口干舌燥、头晕眼花。
“嫣璃怎么还不来。”方巧菡对身边的小鹊说,“她到底得了什么急病啊。再不来,我一个人可真要撑不住了。”
她其实比明月公主还要心惊胆战。韩潇私会明月公主,佟雅蘅一定知道。万一佟雅蘅告诉了明珠公主,明珠公主再告诉了与她同父同母的二皇子,乃至她的母妃娘家、兴越侯府苏家的那些长舌妇,这些女人七嘴八舌讨论之后,会不会猜出一二?
假如这些女人撺掇着明珠公主在皇帝面前撒娇,同样也来和州行宫“监视”,那明月公主就更不方便了。
小鹊当然是不知底细的,只乖巧地安慰:“身体不好自然心情就不好,等殿下休息够了,说不定就喜笑颜开了。姑娘,您不如再等一等。”
“说得也是,该给她些自我排遣的时间,唉,但愿不要太久。”
主仆俩穿过一片翠竹林,不知哪里传来两声鸟叫。小鹊愣了愣,冲方巧菡低声笑道:“姑娘,奴婢先退下了。秦爷来啦!”
小鹊刚刚消失,方巧菡只觉身子被一阵狂风卷起,睁开眼时早已不在那竹林里了。
似乎是行宫深处的某个角落。银色月光洒在周围的嶙峋怪石上,剪剪轻风伴着秋虫呢哝,送来淡淡花香。
眼前抓住她双肩的人,低头瞪视,刚毅面孔在月光下尤显俊逸十足,灼热星眸里写满焦虑,嘶哑地唤:“巧菡!”
刚说完这两个字,便扯她入怀,狂吻。
“唔,轩哥哥......”方巧菡被吻得透不过气来。真可怕,他这是怎么了,好像要把她吞下去一样。
他恪守本职,从不单独靠近她住的华禧宫。两人只有白日陪公主游园时有偶尔的眼神交流,得知他在,她便很安心。像这样的大胆私会是万万不敢的。那么,为何现在......
太想她了吗。方巧菡踮起脚尖,把双臂环住秦正轩的脖子,温柔地回应他。
秦正轩越吻越饥渴,渐渐发现自己又来了欲.望。低咒一声,将方巧菡拉开一些。深呼吸了几口,抓住她的手朝她小腹上放。
“别不要他。”他蹲了下来,把脸贴在那里,“这是咱们的孩子。等不了就先拜堂罢,回头我去廖大人面前领责。”
作者有话要说: 秦哥……不大懂怀孕这些事〒_〒
谢谢@艳阳烫酒亲亲的营养液,么么哒笔芯^_^
第八十三章
方巧菡笑了。原来这就是秦正轩突然失控的原因。
拍了拍小心贴着自己小腹的脑袋, 柔声道:“轩哥哥, 你起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等秦正轩怔怔地站起来,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禁不住又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