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九觉得,他还是专心复习高考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听说隋知意康复了,她承认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湖里的,与霍栖轩无关。
只是她再也没来过学校。
霍家对待隋知意一事的态度,始终像悬在霍九头上的一把刀。
他开始盼着高考,盼望能尽快离开霍家,离开江东,去一个霍家无法触及的地方。
可他这个期望还是落空了。
这天上午,霍九正在上物理课,突然接到霍老爷子的电话,命令他即刻回家。
霍家甚至专门派车来接他,这是霍九上学生涯唯一的一次特殊待遇。
“你爷爷该不会还要让你给霍栖轩顶包吧?不过隋知意已经向警方承认是她不小心掉进湖里的,警方也没有证据证明霍栖轩推她入水,而且霍家的补偿隋家应该很满意,那霍老爷子还叫你回去干什么?”
车里,林安澜猜测着霍老爷子的打算。
霍九却不觉得事情有这么简单。
霍家二楼的书房里,霍老爷子坐在书桌后,他旁边的墙上挂着霍九曾无数次因霍栖轩受罚,面壁思过时跪过的霍家祖辈全家福照片。
坐在霍老爷子对面的是隋知意的父亲,他绷着脸,神色晦暗不明。
“跪下!”
霍老爷子面前的书桌上放着一个紫檀木镇纸,他的声音和脸色便如同镇纸的颜色那般厚重,他身上由岁月积淀出的苍老气息与书房的陈设一样,压得霍九喘不过气。
在霍家生存十二年的经验让霍九乖顺的跪在地上,静静等候自己命运的宣判。
“霍九,你因一己之私害得隋知意落水,隋家大度不追究此事,但我们霍家却决不轻饶你,从此以后,霍家将你除名,你也不必在江东呆着了。”
霍九猛地看向霍老爷子,不敢相信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就这样实现了。
霍老爷子还以为他舍不得离开霍家,他用慈祥的面容说着最残忍的话,“剥夺霍九的姓氏,往后你不必姓霍了。”
这一刻,霍九险些跳起来,仰天大笑,世间还有这样的好事?
他不想要这个姓氏,哪怕从此以后只留个名字也行,就叫阿九。
后来,阿九才发现自己想的太简单了,霍老爷子所谓驱逐他离开霍家,实际上是将他送到了一个在国际上风评不好、经济落后的小国。
他被霍老爷子安排进了一所学校。
在这里,阿九语言不通,他和好几个男生挤在同一间宿舍,每当男生们用异样的目光瞥向他,然后叽里呱啦说着他虽然听不懂,但猜也能猜出来是讨论他的语言时,他就恨不得逃出这个鬼地方。
只有林安澜陪在他身边,十分同情道,“想不到,霍老爷子这么狠。”
第一学期还好,阿九拼了命的学习,想摆脱这里,可第二学期他才发现事情很糟糕,因为霍家彻底抛弃了他,和他断绝联系后,连学费都不给他交。
哪怕这所学校学费不贵,他也面临辍学的危险。
在林安澜的帮助下,阿九找到一个同为江东市的老乡,那老乡挺有钱的,看阿九聪明伶俐,身世可怜,就帮他垫付了学费,前提是他每周得抽出时间替对方做些工作。
从身处这样糟糕的处境,到回归江东市成为大名鼎鼎的投资人,阿九用了十二年的时间。
期间,如果不是林安澜在旁帮着他,阿九几次险些惹到事,丢了性命。
十二年里,他与林安澜相依为命。
他们曾被房东赶出家门,在寒冬的街头流浪,彼此依偎着吃掉捡来的面包;也曾因得罪一个国外很有权势的学长,被打了一顿,差点断气时,是林安澜以鬼魂之躯用尽办法找人来救他;创业时与合伙人意见不同,合伙人准备携款跑路,是林安澜抓紧时间提醒了他……
阿九曾说过他这辈子欠林安澜的大概也还不清了,只好以身相许。
他不在乎林安澜是人是鬼,在他人生最落魄最无助的低谷时期,如果没有林安澜,他大概真的活不下去。
外人眼里的阿九似乎是个工作狂,除了搞事业,从未见他对任何感情方面的事有兴趣,他的身边也从来没有除工作交际之外的异性。
没人知道,日夜陪伴他的是个女鬼。
靠着没日没夜的奋斗,阿九才能在三十岁那年以全新的身份回到江东。
彼时的霍家,因为霍疏前两年一项决策失误,风头大不如从前,蓝家以前出于姻亲关系支持霍家的资源,这些年早就被蓝华截断了。
而霍栖轩和霍栖梧姐弟俩为争夺霍家公司的继承权,也斗得不可开交。
霍栖梧有学历,有经验,有本事,霍栖轩什么都没有,但他有霍老爷子和父母亲的支持。
又是一个冬日,江东下起漫天大雪,街头有穿着羽绒服戴手套的小孩在堆雪人,打雪仗。
温暖的咖啡厅里,阿九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出神地望着那些浑身上下布满欢乐气息的孩子,眼神略有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