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越望着头顶上的枫红纱幔,仿若自言自语道:“假如,假如青辞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你待如何?”
暮烟微怔,脑海中一想而过的是青辞又是哪句惹得流越不痛快了?但下一秒,她见男子凝重的神色,想来与青辞无必然联系,答道:“自然日日守在他的身边,与他共度最后的时光。”
“若是你远在千里之外呢?”流越挪开了视线,看向暮烟,看似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恍若卷入了深渊海浪,男子顿了顿才又说,“而你知道他必然活不过这个月,可还会逗留在别处,做无关紧要之事。”
暮烟眼眸一瞠,旋即掩面一笑,轻柔道:“王爷这是说笑呢!喜欢之人不久于人世,暮烟哪还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早就心急如焚,不顾一切要与他相见。”
女子的反应真实,流越看了一眼后,喃喃自语:“是啊,若是如此,必然分秒必争,快马加鞭也要赶过去见他。”
屋内安静了一瞬,男子敛眸深思,站在一边的青衣女子如若洞悉了一切。
“王爷此言前后矛盾。在暮烟看来,既然无心相见,只怕是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个人。”暮烟一边观察流越的神色,一边笑着说,“所谓的喜欢,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自欺欺人……流越心里重复了这四个字,须臾间眼光一闪,脑中想起了某人说过的一句话:
“奴婢心念亡夫,求陛下不要为难。”
说这话时,那人泪眼婆娑,泪水如天然的屏障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视线,只叫见到这一双泪眼之人心觉她委屈极了。如今想来,眼泪真是个好东西,不仅可以让人心软,还能用来掩饰谎言。
不然,如她藏不住心事的人,又怎么会骗过他呢?
心念……眼前浮现的是安少音安然平静的面色,流越勾唇自嘲,这哪里有心念的意思?
一想到这里,流越不得苦笑,什么自欺欺人,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无中生有,故意诓他!
“王爷心如明镜。”暮烟看流越晦暗不明的神色,“怎么还心事重重?”
流越答:“正因为事情明了,所以才更看不透。”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男人,何故千里迢迢要来洛阳?
这件事,流越总是不愿想起的。如今去想了,却是愈发地看不透了。
“既是看不透,不若静观其变。”暮烟聪颖,一番对话下来,她能在这段关系中看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一语之后不再多言,默默地退了出去。
出来后,暮烟的神色淡淡的,折回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差一点没和对面而来的秋蝉撞上。
秋蝉看了眼暮烟的身后,明白她刚从房间里出来,以为暮烟是被训斥了:“暮烟姐姐,王爷这是生气了吗?”
暮烟眨了眨眼睛:“何出此言?”
秋蝉老实答:“我看姐姐有些落寞。”
暮烟尴尬地抬起了衣袖,一抬眼,在秋蝉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的确如丫头所言,她神色落寞,好似失了魂一样。
暮烟勉强一笑,摇了摇头解释:“王爷很好。是我心里有事。”
“出了什么事?”
暮烟没有立刻回答,随丫头的声音落下,面前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走廊下,冬儿刚煎好了药端进去,走在前面的是安少音,她步履匆匆,身上的披风飘起了一角,时不时张望身后,嘱咐丫头小心些。
主仆二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走廊之中,不多时,只有冬儿走了出去,候在门外,等里面的人喝完药了再唤她。
这样的场景悉数落在对面回廊下的两个姑娘眼中,其中身形较高的青衣女子轻轻摇头,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比寒冬腊月的梅花还要清冷。她喃喃道:“我在想,我可能要输了。”
“输?”秋蝉捉住了这个字眼,不明所以。
暮烟抿唇不语,凝望园中盛开的腊梅,再没多说一个字。
第六十二章 出发。
腊月的天一来,时光如水流潺潺稍纵而逝,不知不觉,流越休养了一个多月,身体痊愈。
是日枫园内又开始整理行李,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了。大寒将至,这是冬日最冷的时候,往年这时节大雪纷飞,怕到时候雪天路滑不好走,遂决定趁着严寒到来之前出发。
一大早,枫园内就开始各自忙碌。主院里,两个丫鬟正在东次间收拾行李,安少音这厢在卧房里,偷偷地打开梳妆台下的柜子,最下面一层放着她这一个多月来私下绣好的肚兜和冬衣,全都是给阿轩准备的。安少音四周张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将衣物全都塞进了一旁箱子的最底下,用自己的衣裳盖好。
“你在做什么?”
安少音正在捯饬箱子,突然一道不轻不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惊得她眼皮一跳,一颗心悬倏然就空了起来,忐忑而不安地乱跳着。她以为流越发现了幼儿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