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暮烟开口,安少芫已经开始急不可耐地乞求了:“少音,姐姐知道之前对不住你。可看在我们姐妹情深一场的份儿上,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许是真的有求于人,安少芫一改往日,放低姿态。她甚至都没有站起身,而是继续跪在地面徐徐上前,憔悴的面容上布满了恳求的神色。
安少音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问她:“有话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说话的声音很轻,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就像是在问一个陌生人般。安少芫却是没听出里面的不妥,以为自己真的抓到了救命稻草,逮到机会便开始滔滔不绝。
原是为了宁家二兄弟除夕夜互殴入狱一事,这件事乃陛下亲自下旨,没有人敢看在相国公府的面子上给两人网开一面。是以到现在,兄弟俩都还在牢里。
可这是陛下亲自下旨。安少音还记得宁公爷曾求见流越,希望他能放过两子一马,结果是不了了之。
按理说,过了这么久,两个人早该放出来了。至于为何还会在狱中,少音并不知详细,只大概听人提起过,似乎是牵扯到一条人命。这人命并不是来自除夕夜不幸无辜受累的百姓,而是相国公府。
具体是谁,安少音不得而知。私心而论,她并不多在乎相国公府。能听安少芫一言,至于能不能帮到她,安少音不能确定。
然而细细一番描述听下来,安少音觉得荒唐可笑。
“这是公府的家事,你出一份力是应该的。可,办不好这事就要赶你出门,荒谬!相国公府怎会如此蛮横不讲理!他们兄弟二人打架,与你何干?”
她百思不得其解地看向安少芫,心里想的是,就算是宁老夫人爱孙如命,可宁公爷不同,哪怕在流越回绝他后还能一如往常地与流越共商要是。如此泾渭分明,实在是不会像答应宁夫人这般要求的人。
“我……我……”安少芫被问得哑口无言,一个字支支吾吾了许久都说不出口。
安少音意识到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惊问:“真的是你?”
若是往日,安少芫也许会选择否认;但今非昔比,这几个月在公府里看尽了冷暖,没有人再当她是二少夫人,就连一向公允的公公都选择视而不见。在这件事上,安少芫没法撒谎。因为她知道,如果能说动安少音,必然是要走靖王这条路,一旦撒谎,流越定会知晓原由。到那时,才是真的一点后路都没有。
一切确实因她而起,宁司城残了一条腿,回京后浑浑噩噩度日,宁羽城不甘大哥一直霸占着世子之位,明里暗里使了许多绊子。
而安少芫,她不满宁羽城的表妹嚣张跋扈,一朝有孕后,更加肆无忌惮,甚至不将她这个正室放在眼里。
于是,在除夕的前一夜,得知宁羽城打算让兄长背上觊觎父亲的妾室的污名时,安少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宁公爷的妾室偷梁换柱成宁羽城的表妹。
不想事情闹得太大,表妹受辱自尽,宁羽城大受打击,除夕夜与宁司城大打出手……
以上种种,安少音或许不知实情,但流越一定是知道的。不然回京这么久,为什么要将靖王府围得水泄不通,不就是为了让安少芫有求无门,不去打搅安少音安胎么?
虽然安少芫不解为什么靖王府今日愿意将她放进来,但能见到安少音,安少芫便知足了。
“少音,只怪我年轻不懂事,一时荒唐行事。看在我就要无家可归的份上,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姐姐,去求求靖王爷好不好?只要能让他们兄弟二人出来,我真的别无所求了。”
安少芫仰起头,抓住安少音的裙衽乞求着。自从姐妹俩撕破脸皮,这还是安少芫第一次死乞白赖地跪在安少音面前,或许,有生之年,她都不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安少音被震惊到了,这件事关系着人命,她帮不了她。
“公府不容你,可知你做了什么。”安少音后退两步,借着窗沿透进来的光线与安少芫隔出了一道距离,她摇头,淡淡道,“我帮不了你。你何不去求父亲?他素来最是疼你,但凡你有所求,必然应允。”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爹爹已经被禁在府中许久,根本就帮不了我!”
“囚禁?”安少音捕捉到了这两个字,眼前一片茫然,就像是掉进了一团迷雾中,回京以来,从父亲到母亲,再到少芫,期间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然后在一日之内同时得知了一切。
莫娘赶到柴房时,房间内安少芫还在不停地恳求。
“少音,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帮帮我好不好,好不好?”
在柴房外听了几句的莫娘皱眉,不用分说,她已经听出了里面说话的人是谁。
本来她是要和安少音一同前来此处,阿轩睡醒哭闹,便留下来多待了些时刻。姗姗来迟,听见安少芫的乞求声,莫娘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门。
“来人,送宁二少夫人回府。”
安少芫以为是安少音下的令。苦苦恳求许久都不见对方动容,可见是不想帮她了,再一听到这句话,压垮了安少芫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安少音,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她扯着嗓子尖叫,“我是你的亲姐姐啊!”
“你有何颜面说出亲姐姐这三个字!当初对少音下手的时候,可曾想过你是她的亲姐姐!”
屋内又多了一个逆光的人影,挡住了安少芫视野,她抬头向来人的方向看去,意识到方才的话是来人口中所言。
安少芫看清了莫娘的脸,震惊之色转瞬即逝,随之到来的是希望被彻底的压碎的心碎声。
如果说在安少音面前她还有一丝丝的希望,那么在莫娘的面前,便是这一丝丝的希望都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