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流明眉梢见喜,对礼部的反应很是满意。他是要给流越赐婚不错,却也不能直说出来,反正,自有官员会表达出他想表达的意思,作为皇上,到最后再下旨赐婚,完美地收线即可。
很快就有位大将军站起身来附议,顺带提及了战场环境艰苦,靖王如何如何云云,拍了流越好大一个马屁。
左下首第一个位置就是流越所在的位置,流越稍整胡服坐了下去,听着席间这些为他婚事着想的官员们,他微笑着,没有说话。
有了这个开头,一时间,竟有三五位官员先后附议,连一向稳重的王太傅都说了两句。想来,真的是觉得,这位风流的俊俏王爷,能够收收心,早日成亲。
流越闻言一笑,丝毫不让地和在场的官员唱起了双簧,席间的气氛顿时变得欢愉起来。
高高在上的流明将席间的情况尽收眼底,他微微笑着敲了敲台面,场间很快就归于平静。
“诸位爱卿言之有理,朕早有此意。”一抹笑意从眼中满出,流明看着左下首凤目微扬的弟弟,温和说道,“靖王,你怎么看?”
流越站起身,笑眯眯地对上座的天子拱手道:“臣弟都听皇兄的。”
此言一出,让台下不少位高权重的大臣蠢蠢欲动起来。
有一说一,虽然靖王生性风流,但文武双全,能言善辩,不仅有赫赫战功,还有陛下无尽的宠爱,再加上他那一张面如冠玉的五官。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大臣们各个都心知肚明:陛下病体缠身多年,还能再撑几年呢?成婚三年尚无子嗣,其实大家都知道,这并非皇后的原因,根本的原因在于陛下。大臣们面上未明说,甚至隔三差五就要进言陛下广纳后宫,为皇室开枝散叶;但实际上,这些修炼成人精的重臣早就把希望放在了年轻有为的靖王身上。
是的,就算靖王多情又如何?只要他的恩宠不断,能搭上靖王这条船,未来绝对一片光明。
如今靖王终于松了口,这些个臣子已经开始冒着小心思怎么让靖王注意到自家的女儿了。然而他们不知道靖王和皇上早就“串通一气”,今日不过是上演一出戏,好让指婚更好的进行罢了。
下首再过两三个位置的是尚书的位置,安天庆夫妇就在其中。不知怎的,当靖王一脸笑眯眯地应了皇上的话时,眼神有意无意地往这里瞟了瞟,让这位工部尚书的心里猛地一惊。
既然是陛下指婚,那个位置,自然就是未来的靖王妃。
他突然心生一个念头,虽然可能性极小,但也的确荡起了水花,让安天庆心神荡漾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异想天开。
“靖王难得松了口,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一直没说话的言卿卿忽而掩面笑道,“这位姑娘今日可是赴了席?”
流越没有回答,只是简单地点个头,默认了。
对于流越的冷淡,言卿卿眼底闪过一道失落。但很快,这位姝色无双的美人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似的,对身边的流明柔声道:“陛下,对面不就是女宾席么,不如让靖王去请那位姑娘进来,陛下亲自为二人指婚,如何?”
“一切就依皇后。”流明宠溺的目光对身侧的言卿卿,转而对流越说:“皇弟,你都听到了吧,朕瞧你的目光就没怎么离过对面的楼台,这机会给你了,还不快派人去!”
流越笑呵呵地应了是,转头就吩咐了身后的青辞,让他去接人了。
候在一旁的高公公见皇上高兴,自己也微微笑了笑。谁料好景不长,他唇角才勾了没多久,就有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高公公神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噙着笑意的君王,一时间犯了难。
曲江亭内欢声笑语不断,却不知外面早就已经乱成了一片。消息在这时候递过来,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高公公知道流明一直都希望流越能尽快地娶妻生子,不仅是作为兄长的期待,还是对未来君主的期待……
犹豫的时间没有持续多久,高公公站在皇上的角度,作出了一个很理智的决定。他深吸一口气,轻声地走前,对微笑的陛下低声地说道:“陛下……”
流明静静地听完了高公公的复述,笑容逐渐僵在脸上,眉头皱了皱,硬是生出了几分怒意来。
欢愉的气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天子不悦,下首的臣子当然不会错过,最先反应的过来的是宁公爷,很快其他臣子都注意到了。奇怪之余又十分恭谨,生怕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才让这位天子突然变了脸色,不出片刻,整个宴席就都注意到天子身上散发的不悦,没有人再敢说话,场间的气氛瞬间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流越觉察到了气氛的变化,很快他就知道这变化来自何处。他看向皇兄,从对方的眼神中,流越看到了愤怒,责怪,隐忍,甚至一丝耻辱。
流越不明所以,但很快,迟来几步的青辞凑到耳边低语了几分。顷刻间,流越神色微变,左手握着纸扇不动,右手执着酒杯,看似没有变化,可杯中的酒水已然泛起了阵阵涟漪,小巧精致的酒杯似乎要被捏碎,足以见握住它的主人此刻的愤怒与隐忍。
兄弟俩四目相对,没人知道他们在这一场对视中交流了什么,片刻后,流明别过了头,双眼一闭又很快睁开,再次看向了自己的弟弟。
不过一息,眼神较之前多了几分温色,流越心底涌起一道暖意,直达胸腔。这份来自兄长的疼惜和忍耐令他无以言表,只能用简单而真诚的行礼向天子表达他此时的心境。
这一垂首抱拳,包含了流越对天子的尊敬,以及对兄长的感激。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流越离开了宴席。
剩下的诸位王公大臣面面相觑,全然不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让天子和靖王相继闻言色变。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定安侯,他甚至比皇上知晓的时间还要早些。就在流越还在和刘侍郎,王太傅等人激情辩论的时候,府中的小厮就告诉他,姑娘在宴席上大声嚷嚷工部尚书的二姑娘不知廉耻,还没嫁人就丢了清白身,甚至还当各家千金的面,去掀人家姑娘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