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赵隽只觉诸事不顺,明姑的好话已然说了一箩筐,赵隽却依旧不满。跟着的洪福昌看情势不对,忙跟着劝道:“郎君出一趟门不易,既然来了不如就听听小曲看看歌舞,总不能白白出来不是?”
赵隽这才面色稍缓,经过那道半开的轩窗,却闻里头吴侬软语,唱的一曲江南小调极富韵味,倒愈发叫他想起素湘来。
素湘说话的时候也会带着几分江南口音,每每对着他的时候虽神色清冷,可一开口又会叫人觉得温软熨帖。
赵隽驻足:“里头是谁人在唱?让她过来。”
明姑目露难色:“赵郎君见谅,里头的那位贵人一早便来了,怕是……”
“明姑莫不是糊涂了吧?还有哪位贵客比我家郎君尊贵?”洪福昌哼道,“未唤他出来叩头已是给足了他面子,还想同郎君抢人不成?”
即便赵隽从未明示过身份,红楼的管事姑姑又岂是那等没有眼力见的。赵隽被一而再再而三地驳了面子,早已不耐:“我就在这儿等着,明姑若是不愿开罪里头那位,便是要开罪我了。”
明姑闻言,只得进了厢房,同穆小侯爷赔罪。
红楼里姑娘众多,商丽歌甚至都未上红袖榜,换一批乐人本也没什么。
再说能来此地的人皆非富即贵,保不齐家族之间便有许多牵扯,越是态度嚣张的越是背景浑厚。若不是能攀扯的世族,一般贵族子弟便也远远避了开去。
然穆小侯爷却显然不是那“一般”圈子中的人。
穆老侯爷早逝,他早早便袭了爵,候府上下就他一支独苗,侯夫人护他比护自己的眼珠子还甚,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素来只有旁人捧他哄他的,何时需得他来腆脸讨好?
明姑这一回禀,让人事小,被人下了面子事大。
穆小侯爷当即生怒,手中酒盏飞出,砸到墙面后又磕在商丽歌尾指,酒水泼上裙摆,淌下滴滴答答的水渍。
商丽歌不曾避开,只垂眸劝道:“小侯爷还是去看看吧,许是哪位大人来了,切莫因小女子同大人生了龃龉。”
穆小侯爷酒气上头,闻言愈发恼火:“龃龉?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跟小爷我生龃龉!”
他一把将明姑推开,晃着身子推门出去。
门外的赵隽听得真切,早已气得面色铁青。洪福昌惯会察言观色,无需赵隽吩咐便已挺着肚子上前,两眼一翻开口斥道:“穆小侯爷好大的威风,也不睁眼瞧瞧站你跟前的人是谁——”
然穆小侯爷却是看也不看,一脚便将洪福昌踹了个仰倒:“哪里来的狗杂碎,也敢跟小爷我蹬鼻子上脸?”
“放肆!”
赵隽怒极,洪福昌是他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穆庭风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他的人动手!
然他还是低估了穆小侯爷的酒胆。
下一秒,穆庭风便是一拳过来,砸在了赵隽左脸。
不止赵隽懵了半晌,连他带来的护卫都没能反应过来。殴打太子,这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赵隽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他自小得陛下疼宠,别说立为储君之后,便是幼时调皮,也不曾叫人罚过一下。骤然挨了这一拳,只觉五脏六腑都拧成一团,七窍生烟也不过如此。
所幸他带来的便衣侍卫总算回过神来,在穆小侯爷再次动手之前将人按住。
赵隽又如何咽的下这口气,亲自上前,一连便是几脚,直把那穆小侯爷踹得哭天抢地。
这样大的动静,红楼之中闹得沸沸扬扬。待穆庭风的小厮闻声赶来,尊贵乖张的穆小侯爷已被打得去了半条命。
前头的喧嚣传不到小重山,商丽歌在穆庭风被按住之后便已离开,后头的事无需她再插手,待太子在红楼动手的消息传遍澧都,想必公子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商丽歌回小重山复命,闻玉就在院中,见到她来微微侧身,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却是骤然深寒几许。
“去换一身。”
商丽歌垂眸看去,葡萄酿的酒渍甚是明显,在裙摆上洇开紫红一片。
商丽歌扯了扯嘴角,公子素喜清肃整洁,所着衣装连一丝褶皱都瞧不见。她如今这副模样,定是碍眼得很。
商丽歌前脚回到屋舍,婢子后脚便也跟了上来,拿了当季新裁的衣衫行礼道:“公子吩咐,姑娘的衣衫既脏了便不必再留,换这件便是。”
托盘上还有一瓷瓶,那婢子道:“姑娘的手受伤了,可要奴婢帮忙上药?”
商丽歌微微一愣,这才瞧见尾指上有一道红痕,方才穆小侯爷的那一掷,酒盏磕到手上,当时没觉得多疼,如今倒是隐隐作痛起来。
不想公子竟是一眼瞧见。
商丽歌忆起公子方才的神情,蓦然勾唇一笑,眉目间姝色迤逦,叫婢子看呆了眼。
第十一章 邀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