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红袖榜已出,红纸金字悬于大厅之中,除素湘之外,上榜者十人。
“听雪姑娘还是快些搬吧,若让姑姑过来,姑娘面上怕是不太好看。”
商丽歌养了好几日的伤,从小重山出来便听到后院喧闹。只见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婢子站在听雪门前,不卑不亢道:“姑娘若是觉得心有不甘,明年刻苦一些,上了榜再搬回来就是。”
红袖榜上姑娘们的待遇比一般的姑娘要更好一些,可以住在后院,也有单独的院落,衣食皆是不凡。但若名次掉到红袖榜之外,这些额外的优待便也不能享了。
近几年来,榜上的名次并没有太大的变动。今年加了个商丽歌,听雪却因弃权落榜,这后院的住所便也该腾出来。
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听雪不愿搬去前院,便有了眼下这出。
商丽歌没避着人,从小重山到红楼后厨,这处也是必经之地。然落到听雪眼中,便是不怀好意。
“你来这做什么,故意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听雪冷笑:“若非你心思歹毒毁我舞衣,我又怎会落到这般境地!”
商丽歌懒懒抬眸:“其一,是你先毁了我的琵琶,心思歹毒的是你非我。其二,是你自己弃的权,与人无尤。”
“舞衣不过锦上添花,你若坚持演完未必守不住名次。落到这般境地,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一个靠着魅惑公子争名次的人凭何来说我?”听雪蓦然拔高了声音,面目狰狞,“即便靠着公子踩了覃羽上位,还不是败给了殷千千?你又得意什么!”
“听雪姑娘可莫要拖人下水,败给商姑娘我心服口服,并无不满。”
覃羽款步而来,走在她身侧的人正是殷千千,这两人一个孤傲一个端庄,凑在一处竟也是意外地和谐好看。
“二十四转步生莲非一日之功,商姑娘的舞虽未得圆满却是美不胜收,当晚在座之人皆心如明镜,公子更是。”
商丽歌朝覃羽一礼,后者回礼后又道:“所以诸如此类的话还请听雪姑娘以后莫要再提,若是落入姑姑或是公子耳中,只怕就不是搬院子这般简单了。”
听雪被婢子半推半请地走,经过商丽歌身旁却仍是咬牙:“商丽歌,我等着看,等着看你被公子扫地出门,摇尾乞怜的那天——”
“那你可要失望了。”商丽歌嫣然一笑,“只要我还在红楼一天,此日便无望。”
覃羽忍不住轻笑,听雪还待折返,她身侧的婢子眼疾手快,一把架住她几乎是拖去了前院。
“你的脚伤好了?”
“好得差不多了。”商丽歌行礼,“还要多谢殷姐姐赠药。”
养伤期间,殷千千的丫鬟曾托人带药给商丽歌,同是练舞之人,有个跌打损伤是常有的事。殷千千那儿备了不少药材,商丽歌用着果然效果极好。
只是不曾想到,殷千千竟是这般面冷心热之人。
“我只是见你练舞不易。”殷千千知晓商丽歌心中所想,难得多言几句。
“年考那夜,人人都道你天赋异禀,险些复刻了二十四转步生莲。我却知你日日在庭中苦练。”殷千千神色认真,“你下的功夫,不比红袖榜上任何一人少。”
商丽歌微微一愣。
“有天赋的人只是少数,有天赋又肯下苦功夫的人更是少有。”殷千千目光灼灼,“你很好,我想看到你将二十四转步生莲完整演绎的那天,甚至,超越它的那一天。”
“到时,你我再一决高下。”
商丽歌扬唇一笑,道:“好。”
***
商丽歌去了红楼后厨。
公子这些时日免了她的端茶递水,用药饮食也皆是优待,商丽歌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如今脚伤好了大半,自也该做些什么来投桃报李。
然她的绣工委实上不得台面,公子又一应事物不缺,思来想去,只有亲手做些吃食出来方显诚意。
“没用的东西,生个火都生不好!是不是偷奸耍滑?是不是是不是!”
还未进厨门便听骂声咧咧,后厨众人皆埋头疾走,仿若不闻。
商丽歌循声过去,见一厨子打扮的男子,生得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目中尽是狠戾之色,正握着笤帚狠狠往下抽。
笤帚下的人抱头缩在角落,看着不过十三四岁,这般抽打之下却是一声不吭。
商丽歌目中一冷:“这是做什么?”
厨子回过身来,虽见着商丽歌眼生,但周身气度显见不是一般的姑娘,便挤出丝笑来:“姑娘莫怪,这小子偷懒我正教训呢,惊扰姑娘了。”
“看你这打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你有什么仇怨,要叫你这般泄愤。”
商丽歌上前,见那少年卷起的袖口下新旧伤交叠纵横,显然不是头次挨打了,目色愈冷:“若真是偷奸耍滑屡教不改之徒,我这便禀了姑姑赶出楼去,也省得你这般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