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帝穿着寻常贵公子的衣饰,掩了身份,此时也没有要表明身份的意思,对钱掌柜说话客客气气的。
钱掌柜见他气度不凡,也回之笑脸,将竹篓捧到他面前,“客官,您瞧着,这就是仙人赏的。我进山时,可是只带了个小包袱,这是我从里面带出来的。除了以前能在小店里看到的疏果外,这次仙人送了一种新果子,叫草莓的。就是最上面这种。”
齐帝不曾去得月楼里吃过东西,入目所见的蔬果都是他没见过的,顿时不太高兴了。
他是皇帝,比不过琅琊王这个天外来人,难道还比不过自己治下的百姓?
苏夥嘲道:“按你说的,你家得月楼卖的东西,都是雁荡山里的仙人赏的不成?”
“自然是。”钱掌柜底气足着呢,快要飘起来的样子,让大家不由自主地就信了他的话。
如果不是仙人赏的,为什么别人都找不到这个东西,只有他有呢?
他以往做什么都是点到为止,今日却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在亮堂的火光下看到人群中有几个甚是熟悉的对家,越发摆出了自己就是仙人使者的姿态,“以前不说得月楼里蔬果的由来,是不曾得仙人许可,今日我和苏公子打赌,进到雁荡山,和仙人陈明此事,得了许可,便多说几句。得月楼里的蔬果,都是仙人所赐,对仙人不敬者,自然没有资格再食。之后还有没有,会不会给别家,都得看仙人。谁要是以为得了得月楼,就能接下仙人所赐,那就错了。”
最后一句,他说得有些心虚,往入口处看了一眼,没见异样,放下心下。
“老钱,咱们是老朋友了,我就问你一句,怎么能得仙人看重!”
钱掌柜看过去,那是秋记布行的掌柜,原本他还想着与之结亲家,现在听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问这样的话,觉得他这个人不太地道,结亲之事,得再说了。
眼下,秋掌柜的话似引了炮仗,大家都想要知道答案,就连一看就是凡夫的公子哥,也好奇地问道:“你是如何得仙人青眼的?”
钱掌柜老脸一红,“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哪里有什么能得仙人看重的地方,先前还做了不少傻事。不过……”
他脑子一转,紧接着又道:“最初,我不知道那是仙人,只是觉得那孩子拎着果子冻了一下午,实在可怜,便将她的果子都买了,让她赶紧回家,之后,仙人就定时会送果子来让我卖。”
钱夫人也附和着,“是有这事儿。那天我也在。那个时候,其实得月楼已经经营不下去了,我们当家的打算把得月楼盘出去,回笼些银钱一家子回乡下去。偏和中了邪一样,遇着的都是黑心压低价的主,当家的不肯贱卖,一家人要吃喝身上也就一块碎银子和几个铜板了,那日当家的买了那篮子果子,我差点教训他,你们说一家人晚上,就吃几个果子怎么能饱肚子?哪有因为可怜别人让自家人饿肚子道理?结果那一篮子果子,还真让我们吃饱了。第二天,得月楼就遇到了转机,活回来了。”
她说起当年的事,感慨连连。如同做梦一般。
钱掌柜亦感慨着连连点头。
当年为了贱价收购得月楼而使了手段的几家差点呕出老血,觉得是他们把钱掌柜推到了仙人面前。
齐帝叹了一声,“善!”
“原来如此!”他抚掌笑道,“一念之善,不计得失。”
他当年遇到琅琊王时的情景,异曲同工,追问道:“你今日既是见过了仙人,不知他是男是女,生得何种模样?”
钱掌柜想到了有人会问这样的话,也准备好要堵人嘴的回答,可眼前的男子神色真挚,威严与祥和并存,让他凝着的脾气散了去,“是位仙子,不爱被打扰,能绕道便绕道吧,免得惹得仙子不快。整个山头都是她侍者,有鹿仙、兔仙、枭仙,哦,还有猫仙。莫要冲撞。”
齐帝面上神色稍稍扭曲,“是只什么样的猫?!”
钱掌柜觉得这应该不是不能说的东西,仔细回想了一下,“是只花狸……”
他再说什么,齐帝已经听不进去了,连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仿佛得了秘法一.夜顿悟般欢喜。
钱掌柜觉得差不多了,盯着苏夥,“苏公子,不才有幸赢了,还请公子兑现赌约。”
齐帝好奇扬眉,“赌注是什么?”
苏夥瞪他们一眼,扭过身就走,“不算!”
钱夫人拦住他,一脸凶相,“你这话怎么说的?你还要不要脸呐?是我当家的没告诉你他能进,还是没和你立字据啊?你要看着我当家的人善好欺,老娘就撕了你的脸、扒了你的皮。”
她不是光说说的,音还未落,手就已经往苏夥脸上撕去了。
她嫁给钱掌柜之前,泼名在外,嫁给钱掌柜后,才在家里收了性子,但那也是因为钱掌柜值得她收性子,对外人,依旧泼辣。
先前因为担心钱掌柜,没心思来与人理论,现在什么都清楚明白了,钱掌柜就算好好地出来了,一身的泥汗味,定也是遭了些罪的,就算没有,也不能平白吃这样的亏。
苏夥没防备她,硬生生被她在脸上抓出几道血痕,破相了。
“泼妇!泼妇!”他恼羞成怒,转身对钱掌柜道,“你就由着她伤人?”
钱掌柜拉着钱夫人,“夫人,可不能再动手了。”
苏夥刚觉得满意,又听得钱掌柜道:“咱们把他送到官府去,要是把他打残了,还得咱们白送银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