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运侯默了片刻,从头凉到了脚,“若是王爷未醒,当如何?”
崖狼半点犹豫也没有,露出两颗比旁人略大的犬牙,“你没长耳朵?”
鸿运侯一个激灵,忙讨好地笑道:“请崖侍卫借一步说话。”
崖狼转眼与小花狸对视片刻,对葛萝恭敬道:“请王妃回院歇息片刻。属下稍后再与王妃说大礼诸事。”
葛萝点点头,关上门便坐在花坛边。
小花狸甩着尾巴踱到她脚边,认真地道:“别怕。”
葛萝弯起眼,抱起小花狸,揉了揉的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不怕。”
她只是好奇鸿运侯有什么话要对崖狼说的,非得避开她。
她的听力甚好,纵是鸿运侯故意压低了声音,她也一字不落地都听到了。
她面上的神色,也一点一点地消失,整个人变得空洞起来。
鸿运侯在说“琅琊王若故去,让葛萝一人陪葬”时的谄媚模样生动地浮现在她眼前。
她不由地想uu:上辈子的父母卖她时,是不是与鸿运侯与她撇清关系时有同样的嘴脸。
她与鸿运侯没什么感情,因为一出生就不曾对这个父亲有什么期待,但是对上辈子的父母不同。她曾反自己会亲情最纯真的渴望给了上辈子的父母,为了满足父亲的心愿,换父母一句夸赞一个笑,拼得头破血流。
软软的肉垫子按在她的手背上,小花狸的神色比方才更认真了,“别难过。”
葛萝的笑容重新扬起,“我不难过。”
小花狸盯着她看半晌,当真再没看到她流露出刚才那样的神色,可他也不相信一个人的难过能说消失就消失,想了想,又道:“琅琊王会醒来的。”
“他醒不醒来,有什么要紧的?”锍埝咬着果子,从听到小花狸说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我的意思是,他醒不醒来都是以后的事的。反正姑娘嫁过去的时候,他肯定晕着,姑娘要和谁拜堂?盛京里的人,最会捧高踩低。姑娘拜堂的事情传出去,以后少不得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不管是谁的主意,这个时候让我们姑娘和一个活死人成亲,都是害我们姑娘。”
她咬果子的样子格外凶猛。
她是刚才听到他们的对话才知道原来琅琊王是活死人。若是早几天,她拼了命也不能让她家姑娘接下圣旨的。
现在可好,就算她杀了狗皇帝,也改变不了她家姑娘和琅琊王定过亲的事实。
更何况她还杀不了……
“没关系。”葛萝好脾气地道,“我也不大出门,不爱与旁人打交道。”
她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像上次那种花会,白虾再好吃,对她来说也是在不得不去的前提下退而求其次。
不过,这样的话落到小花狸的耳中,就成了委曲求全的意思,金瞳暗了下来。
突然觉得让她嫁给他,并不是什么好主意了。
那边崖狼与鸿运侯谈好,敲响了故苑的门。
锍埝气呼呼地去开门,“你是主子还是我们姑娘是主子?你让人回避就回避,你让开门便开门,会把我们姑娘当什么了?”
鸿运侯冷着脸哼一声,“崖侍卫,这个丫头,也不是我们府上的,是葛萝回府时自己在路边买的。”
连丫头都撇得干干净净,是铁了心要和葛萝划分得干干净净了。
崖狼点点头,殷红的舌滑过唇角,“如此,甚好。”
他往里走两步,让开道,“把东西都抬进来。”
鸿运侯看到一箱一箱能装得下人的大木箱被抬进故苑,直了眼,“这是……”
“属下向王妃告罪,方才是属下考虑欠妥当。”在鸿运侯面前差点把鼻子翘上天了的人在葛萝面前微躬着身子,甚是尊敬,但也不卑微,“王妃从乡下归来不久,又没了娘家,想必没有傍身之物,这些东西,一半是王府里的,一半是陛下赐的。王府里的是给王妃的聘礼。陛下赐的是给王妃的嫁妆,各一百二十八台。请王妃清点。”
崖狼笑着看向葛萝,将一张纸递出去,“这里还有一份,是鸿运侯方才签下的契书。您只是在鸿运侯府客居出嫁,与鸿运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他只是奉陛下的旨意让您借用了葛二姑娘的身份。”
这是葛萝刚才就听到了的消息,并不觉得吃惊,鸿运侯却睁大了眼,“不是……”
“鸿运侯。白纸黑字的,写得清清楚楚,你若要抵赖,我们就去陛下面前。本侍曾听陛下提起,当初接王妃入京,本就是陛下的意思。”
鸿运侯听得毫毛直立。他哪里有胆子去和齐帝对峙?
真要闹起来,整个鸿运侯府的人都不够砍的。
可他一想到自己把葛萝前十八年的份例都吐出来了,最终没得到一点好处,就想呕血。
越想越觉得恼火,不敢再在葛萝和崖狼面前皮实,回头就把火气撒到了赵氏母女身上,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