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个板子打下去,院子里是一片求饶声,四阿哥噙着眼泪站在此处,可不管他怎么求饶,一个个打板子的太监都像是没听见似的。
四阿哥一咬牙转身就跑了。
他漫无目的地跑啊跑,偌大一个紫禁城却没有他地容身之地,他跑啊跑,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永寿宫门口。
正踟蹰着要不要进去时,谁知道小顺子正抱着胖虎从御花园回来,一瞧见他连忙禀告了婉宜。
婉宜迎出来瞧见他满脸是泪,也不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只带他进来洗把脸,更是笑着道:“……若是再哭下去,那就真成大脸猫了。”
四阿哥平素是不大喜欢哭的,他记得佟佳皇贵妃与他说的话——男儿有泪不轻谈,只有弱者才会掉眼泪,眼泪在紫禁城之中是最没用地东西。
可如今,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拽着婉宜的手哽咽道:“为何……她们都不喜欢我?我每日乖乖读书,乖乖练字,乖乖吃饭,为什么她们还是不喜欢我?”
婉宜使了个眼色,采薇就带着屋内人都下去了,她耐心替四阿哥擦手道:“谁不喜欢你了?皇贵妃娘娘吗?不会的,你尚在襁褓之中有次染上风寒,是皇贵妃娘娘日夜不辍照顾你,后来你的病好了,她却是病了下来。”
“想必是如今年关将近,皇贵妃娘娘忙的抽不开身,所以才顾不上你的。”
“咱们四阿哥这般乖巧,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
“不,不是的。”四阿哥直摇头,眼泪掉的愈发厉害:“温僖娘娘,您别骗我,我什么都知道,大家都说皇阿玛派人给额娘调养身子,额娘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我到底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怎么会真心对我?”
“您前日不是问我为何会一个人躲在树后面玩雪吗?我,我去了永和宫一趟,我去找了德额娘,可是她抱着六弟,只与我说了几句话而已,后来六弟有些咳嗽,德额娘要我等一等,我等了好久好久,都没见德额娘出来。”
“额娘不喜欢我,德额娘也不喜欢我,没有人喜欢我的……”
说着,他更是胡乱擦了把眼泪,“我想要额娘喜欢我!”
他虽是孩子,却是个敏感的孩子,自温太医频繁出入承乾宫后,佟佳皇贵妃明显对他像从前那般上心,也是因此,下头的人也日渐松散下来,趁着他睡觉时不知道嚼了几次舌根子。
一来二去,他多少也听到了些。
他知道,佟佳皇贵妃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那他了?岂不就成了没人药的孩子?
婉宜见他哭的稀里哗啦,眼睛都肿了,似想要将多日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将他搂在怀里,轻拍他的脊背道:“怎么会没人喜欢你?怎么会了?四阿哥你学问好,应该也是知道的,天欲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让他受尽磨难的,以后啊,你可是会有大成就的,这点小苦难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
说着,她更是道:“本宫也不愿骗你,昧着良心说皇贵妃娘娘与德妃最疼的就是你,可你要记得,人活在世上不要因为旁人的喜恶左右自己的心情,正因为旁人不喜欢你,所以你愈发要振作,要爱自己。”
“四阿哥你想啊,这么冷的天你跑出来,若是冻病了难受的还是自己,那些不在意你的人不痛不痒,又何必因为旁人而为难自己?”
她以为自己与个几岁的孩童说这些没什么用,谁知道四阿哥懵懵懂懂点点头,认真想了想,擦干净了眼睛道:“温僖娘娘,您的话,我都记下来了。”
“这世上能靠得住的唯有自己,不要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婉宜微微一愣,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能懂这么多。
四阿哥喝了碗姜汤,暖了会身子就回去了。
婉宜与采薇唏嘘了几句,只觉得佟佳皇贵妃定在筹划什么,要不然不会放任四阿哥这般的。
敌在暗,她在明,这形势对她很是不利。
思来想去,她倒是想出一个法子来。
翌日一早,婉宜还是与从前一样不紧不慢前去承乾宫请安,与往日不一样的是她脸色也不算十分好看。
刚落座没说几句话,一旁的荣妃就惊呼一声:“呀,贵妃娘娘,您颈脖间怎么有那么多小疹子?”
她这话音落下,采薇连忙凑上前来瞧瞧,果不其然,只见着婉宜颈脖处全是细细小小的红点点,当即就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可别是出痘了!”
采薇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往外避了避,佟佳皇贵妃也是其中一个。
出痘就是天花,在这年代可是会要人性命的。
婉宜挠了挠颈脖处,不挠不要紧,一挠却是颈脖处的红点点越来越多,吓得殿内惊呼声不断。
佟佳皇贵妃连声差人去请太医。
婉宜皱眉道:“还请皇贵妃娘娘多请几位太医前来,臣妾这病就怕会传染,若是将病气过到旁人身上就不好了。”
坐在她下首的德妃忍不住挪了挪身子。
就在这时,芙蓉悄无声息退了下去——她就请皇上了,若想要太医给佟佳皇贵妃请脉,只怕没皇上在场是不行的。
孙院正率着众太医前来时,皇上也将将到场,拉着婉宜的手是嘘寒问暖,问她有没有事儿。
婉宜低声道:“臣妾倒是觉得没什么事儿,就是身上有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