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琅偏过头看她,擒住她慌乱无措的眼神,暗道他逼得太紧了,“沈二姑娘到文渊阁来找什么书?”
沈晩苍白着脸,若说方才她还想着逃,可现下的境况让她无处可逃,杏眸凝了一层寒冰,随便找了个由头,温吞的说道:“臣女只是来散散心,如若叨扰了容王殿下,臣女这就离开。”
她说着便微微起身,想要趁此机会逃回沉璧阁。
卫琅唇角微扬,陡然升起作祟心,“沈二姑娘急着走,是觉得本王是洪水猛兽会吃了你不成?”
娇养在闺阁里的姑娘,即便看上去锋芒尤甚,可还是不清楚世间险恶,就好似一朵出淤泥还未染的芙蕖洁白无瑕,这样的花自然得好好护着,不能让她受半点儿伤害,只是闲来
周遭似乎静谧了片刻,微风拂过树叶扑簌簌打叶声堪堪从窗牖外响起。
沈晩握紧广袖,指尖逐渐发白,她敛去眸底的黯色,福福身,“容王殿下盛情臣女恐无福消受,臣女先行告辞。”
她仓促的起身,推开门想着冲到外头去,却浑然不知脚下的石阶,才走了一步,她脚下一绊身子往后倾倒,稳稳地撞入男人怀里。
沈晚趔趄了一下,抓住男人的手臂,意识到不对以后,她身子不觉间僵了僵,她后背发凉绷紧了身子,羽睫轻轻颤了一颤。
她似乎感觉到了男人如刀锋凌厉的眼神,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他们生于宫中,自幼养尊处优难免性子孤傲,而她得时时刻刻提防小心,唯恐僭越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
沈晚只当惹恼了他,容王不喜女子接近他半步,而她方才不仅越矩,似乎还碰到了他,她颤了一颤不敢再细想下去,垂下视线小心翼翼地踏下石阶,“臣女僭越,还请容王殿下恕罪。”
她胡乱猜测着他会如何处置她,却听到男人冷淡的声音。
“跟本王来。”
沈晚惴惴不安地抬步跟在青年身后,小心地走着一步不落,即便她不知道男人会将她带到何处
或许他会直接把她带到阴暗的地牢里关起来折磨,又或许他会弄瞎她的眼睛,越想越忧心,她只感到一股凉意顺着脊背自她脚底蔓延开来。
所幸,她眉眼间的惊慌失措在走进一间雅致的书房时,顷刻间散去。
书案摆的笔墨纸砚皆是上上品,长案上摆的笔洗也是由玉器雕琢而成,紫檀木案几上,琳琅满目的盛放做工精细美轮美奂的文房,其中一方砚台,便是沈晚从未见过的样式。
沈晚抬眸看见悬挂在璧上被裱起来的宣纸,她好奇的问:“容王殿下,这幅字画是谁写的?”
卫琅低眉,听她言语淡看了她一眼,“是我的字。”
沈晚细细看了一会儿,字迹比久居宫中教书的太傅还要俊逸遒丽,她见过的字多是瘦硬,她瞬间忘却来时的慌乱,忙道:“臣女可否向讨教一二?”
卫琅淡淡看她一眼:“讨教什么?”
沈晚目光紧紧凝着那幅字,她转过身轻声道:“臣女想临摹殿下的字。”
她以往临摹过不少大师的笔迹,独独这幅字委实稀奇,她素来喜好字画,见到如此出众的字帖,自然得讨要过来临摹。
卫琅寡言,稍稍打量了她,清冷的眸子里蕴着化不开的温柔。
不多时,青年伏于长案前,伸手执笔又铺了一张素白的宣纸,青玉云龙纹铜炉燃冉冉升起薄雾,朦胧的掩了他的面具,显得他尤为淡漠:“替本王研墨。”
沈晚垂落长睫,懊悔自己的快眼快语,恍然听得青年开口,愣了半晌,旋即挽袖放了些清水再拿起墨锭研墨。
待墨研的细润后,沈晚搁下墨锭。
青年修长手轻握笔身,他点墨润罢,转手把狼毫笔递给沈晚:“接笔,本王教你。”
沈晚迟疑了会儿,葱白的手指握住笔身,温润的指尖如轻羽扫过他的手背,她没说什么。
忽觉玉指一烫,一双大掌覆在她的手上,“握笔的姿势要再换一换。”
沈晚耳根微红,手指不自在的缩了缩,她轻声道:“容王殿下,臣女可以自己来,你只要在旁看着臣女写就好了。”
卫琅倏地收手,望着她誊写。
沈晚缓了缓神,认真的临摹起壁上的字,不消片刻她便写完了那四字。
秀丽的字入木三分的虽仿了青年的字,虽然形似却无骨。
沈晚看不到他面具背后的神色,但隐约能觉察出来,她踟蹰良久道:“臣女写的不好……”
“不,很好。”青年语声平淡,明明是在评说她的字,可沈晚却觉得听着有些缱绻。
沈晚怔了一下,等她意识到自己做的事后才如梦初醒。
她一心想要避开容王,现下竟不由自主的临摹起他的字来,当真是糊涂。
沈晚有些局促地退了两步,却不慎撞倒了砚台墨水尽数倾翻,观案上字已然被乌黑的墨水洇开,端看她袖口也浸润着墨汁,她誊写的那句诗模糊一片,看不清字迹。
她忙拿出帕子擦拭,墨水染了的帕子脏污的宛如破布,沈晩不死心继续擦着,直到宣纸被擦破她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