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走了过去,福身道:“李公公,小姐身子还未痊愈,怕是不太好走动,您看……”
李福全冷声道:“太子殿下贵为储君,沈姑娘焉能因这些事情而逾矩。”
声声厉言反说成了沈晚的不是,她听着略微觉得可笑,却还是遂他心意施施然起身,缓步走向门扉。
前厅里正坐着卫恪,沈晚想也未想福身问安。
卫恪低低应了声,尔后道:“你不是绣工很好么?再过三日就是父皇万寿,孤要送父皇一幅锦绣山河图,便由你来绣。”
沈晚略顿了会儿,颔首温声道:“臣女明白了。”
卫恪未料她会应承的如此坦率,半信半疑的凝她:“还有三日,你绣的出来吗?”
沈晚柔声道:“臣女会竭力一试,不负殿下期望。”
卫恪不屑的啐道:“孤等着你绣的锦绣山河图,你就用这些花素绫给孤绣。”
目送太子离开,沈晚素手抚摸丝缎,眼神冰冷,她将花素绫摆在绣架上,拿起针线便要绣。
柳儿咬了咬唇,难掩怒意:“小姐,你应下这绣活作甚,锦绣山河图何等难绣,你难道不知?”
便是把满玉京的绣娘聚齐,三日之期连一半都绣不成,更妄论她以一己之力三日绣成锦绣山河图。
沈晚却问:“雁姐姐她人在哪儿?”
柳儿手一颤,“奴婢不知道,大姑娘最近形迹可疑的很,常常一早便出去,回来的时候奴婢都睡了。”
有几回她夜里去如厕,看到大姑娘鬼鬼祟祟的回到沉璧阁,怀里还抱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她也不敢多说怕小姐多心,如今怕是瞒不过小姐了。
沈晚狐疑道:“那可有婢子陪她去?”
柳儿摇摇头,确信她眼见沈雁是孤身一人,便实话道:“大姑娘只身前往,但奴婢没瞧见她到底去了哪儿。”
沈晚沉吟道:“多留意留意吧。”
年年朝拜,番邦小国送来的锦缎丝绸数不胜数,大多是别出心裁的,今年绣坊的绣娘绣不出有心意的衣裳,早已被责罚过了。
沈晚又曾经随秦家的绣娘学过一段时日的绣活,自然卫恪便是看中她的手艺才故意这么做,也笃定她不会推辞,毕竟他身为储君,惹他不快,她们沈国公府也不会好过。
但以往他都不会过问这些事,一个连她喜好都不知的人,平白无故竟会突然间知晓她绣工很好,委实奇怪。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和沈雁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
“晚晚,这么晚了,你还在绣什么?”忽然沈雁温婉的语声,截断了她的思绪。
沈晚心头微颤,面不改色的说道:“方才太子殿下来过,吩咐我绣一件东西。”
沈雁落座轻翕羽睫,唇畔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殿下要你绣什么?”
沈晚略有顾忌,还是道:“没什么。”
沈雁面上擒笑瞧不出深意,她看向一旁琉璃瓶里的芙蕖,淡淡道:“晚晚妹妹绣的可真好,绣的绣坊的绣娘还有本事。”
沈晚轻抚绣架上的绸缎:“雁姐姐说笑了,我这点技艺哪比得上她们。”
这话落在沈雁耳中,原本扬着的笑意一顿,她素手掐断琉璃瓶里那株芙蕖的花骨朵,“瞧我苯手苯脚的,把这好好的花都给掐断了。”
沈晚低眸扫了眼那朵被折断的芙蕖,盈盈笑道:“雁姐姐莫怕,这暖阁里的东西都是皇后娘娘赐给我的,也是归我的,断了便断了,也不是长不回来。”
沈雁兴致阑珊,丢弃那朵含苞待放的芙蕖,倏地起身头也不回地掀了帷幔离开。
沈晚也停下手中动作,唤来柳儿,“你去跟着雁姐姐,仔细莫让她瞧见。”
她心底惴惴不安,总觉得沈雁有事瞒着她,而且这桩事或许还和太子找她有关。
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发芽,便会慢慢深根攀升长大,直至蒙蔽人的双眼。
沈晩此番也是在赌,希冀自己能赌赢而不是赌输,赢了这所有只是黄粱一梦,输了便意味着沈雁已非昔日她的雁姐姐。
柳儿颔首应下,趁着月色静悄悄的出了沉璧阁,小心翼翼地跟在沈雁身后。
东宫有侍卫重重把守,柳儿料想沈雁应当会被拦下,便没有逗留而是折返沉璧阁。
沈晚端坐在绣架前,手执绣针熟稔的绣面上来回穿针,她的视线一直都在绣绷上,不敢有一丝懈怠。
“小姐,奴婢见到大姑娘了。”柳儿撩了帘子走进来,嗫嚅半晌,才温吞的吐露,“她去了东宫殿。”
沈晚自是意料到了,她始终低着头默默地盯着绣面,等落完收尾的一针,她抬眸想要拿烛灯照明却不慎打翻了旁边的宫灯。
宫灯的灯芯不轻不重地砸到沈晚的手臂,滚烫的烛油倾泻,滴落在沈晚的手背上,她吃痛的痛吟了一声,慌忙缩回手,可已经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