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荣拦住此人挥舞的拳头,安排道:“你们一家人跟我去药屋,其余的搬进吴家。”
“罪不及家人。折腾一日了,歇下再说吧。”槿荣还没忘提醒道:“明日清早药屋门口会合。”
夜晚,槿荣躺在竹椅拼成的“床榻”上,听着外间传来的呼噜声,心里默念治病需要的种种材料。
变故接二连三,许是事情太多的缘故,槿荣反倒一夜安睡。
公鸡的啼叫响彻笼罩着阴霾的宁静桃花村,小小的药屋门前已聚集了几十号人,不远处陆陆续续有人携伴而来。
槿荣嘱托来得最早、最积极的几位病人家属:“大家仔细找一找,村里但凡是生了溃疡的牛,都牵到这里来。”
两刻钟不到,三头符合条件的牛在众人面前哞哞低吟。
前来听候安排的村人已近两百。
槿荣一一交代道:“我先介绍天花的疫苗,之后大家分作四组。一组给村西病人们准备吃食用品;一组挤牛乳送过去;后面两组随我制生理盐水和酒精。”
“昨日大家都看到,我哥哥比许多病人们先发了疹。于是我将他安排到了村西,但那不是因为天花,而是因为他——”
槿荣看向众人都眼睛,一字一顿:“接、种、了、疫、苗。”
话音落地,一片骚动。
“疫苗在哪儿啊?”
“咋接种了疫苗还会生疹呢?”更多的人凑上来问。
槿荣指了指几头黑毛白角的水牛,介绍道:“天花疫苗即是牛痘。人种了牛痘后症状极轻,甚至察觉不到。等短暂的发热、出疹、结痂后,便可长期免疫天花。”
人们看着没少在泥地里打滚儿故而脏兮兮的牛,纵然知道槿荣医术了得,可还是将信将疑。
槿荣给他们注入一剂强心剂:“牛痘对人无害。稍后往村西送饭送水的人只要看我哥哥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一个小姑娘开口质疑道:“牛身上的东西,人接种了要是生出怪毛病,你怎么负责?”
槿荣觑她一眼,从针袋里取出把消毒过的石针,在火上燎两下。随口问道:
“哦?你挺懂啊,什么怪毛病?”
对方咬了咬嘴唇,没吭声。
槿荣轻轻走到一头牛身旁,蹲下身,瞅准肿胀的牛痘,眨眼间便将其刺破,浆液沾了满针。
她站起来,将浆液涂在手臂新鲜的寸余长的伤口上,冷冷地看向那人:
“不相信我,你可以不接种。”
众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槿荣手臂的伤口上。
有人提问:“这得挺一阵儿才能见效果吧?”
槿荣耐心答道:“是的,至少得四五天,且不能保证在潜伏期就有效果。因此想进村西照料家人的,越早接种越好。”
村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纵然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吃螃蟹的人,响应依旧不够积极。
首先站出来的是虎子的爹。
然后是赵老爷子的闺女。
两人,四人,十人,二十人,越来越多。
眼见着牛痘差不多都给刺破了,后面排着的人焦急道:“这疫、疫苗没了,可咋整呀!”
槿荣认真给器具消毒,宽慰道:“没事儿,接种牛痘后人生出的脓疱浆液也是疫苗。”
玉璧画卷始终是开启的状态。直到一位身型佝偻的中年男子也冲她撸起袖子,槿荣拒绝道:
“叔,你有背疾,不进村西、注意防护就好,接种疫苗反而有风险。”
拢共接种了二十五位村人,待他们完成免疫反应后,就可以搬进村西照料病人们。
草草吃过早饭后,槿荣对着另外两组发布任务:“需要大家做的是精细活儿,虽然急需,但丝毫不能有差错。”
药物的后院内,两架炉子生起火来。
左边的乡亲们拉槿荣去看:“这样对吗?”
左边是九钱精盐,右边是六斤四两白开水。
槿荣纠正道:“水少一两试试看,最终要的是一千份生理盐水里有九份盐,跟一千份白水加九份盐是两回事。”
右边的乡亲们架起了简易的“蒸馏”装置:石锅上扣着缺了口的陶制锅盖;连上细长的薄壁陶管;末端接着一个小口陶罐。
冷凝装置则是在陶管外面罩上竹筒,两头封死;竹筒凿两个前后左右皆相对的小孔,插入芦苇管。下为进水口,上为出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