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翊愣在原地,还在回味程渺渺那一句“方才远远就见到了”。
“方才远远就见到了……”
“远远就见到了……”
“见到了……”
程从衍见到他赢了!BaN
少年人的开心真的是简单到不行。江照翊嘴角不住上扬,回过神后,又下意识去寻找她的身影,看到她又是往褚汀回那里走之后,心下有一点点不开心,嘴巴抿了抿,但也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
也罢,他赢了球,还得去江行远面前好好炫耀炫耀,去秦淮那给他点好处,再去看看秦熠,他也有一大堆事情要做,的确不能只围着程从衍转。
可还是有点舍不得。
江照翊一步往那看三回,终于在快走到江行远面前的时候,才牢牢注视前方,目不斜视。
“如何?孤就说,仗都还没打到一百场,怎么就敢说自己百战不殆呢?堂弟你夸的海口,未免太早了。”
身为君王预备役,在大多数场合,江照翊其实都是会很好整理自己情绪的。他知道江行远不是普通人,这种时候他越是兴奋,就越不能流露出这种兴奋,否则,多半又会被他逮着机会,说三道四。
所以,他眉尖锋利,如刀削剑刻,五官恰到好处地张扬,放肆,但不过火。
而多半江家人,都是有些刻在骨子里的傲气,江行远听到江照翊的冷嘲热讽,只是淡淡抿住了唇,凶狠的眼神掠过他,凝住他身边的秦淮。
“若非有他帮你,你如何赢我?”他一字一顿,磨牙凿齿。
“草民惶恐。”秦淮后退半步,朝江照翊行礼,“臣所做的一切,都是配合太子殿下夺球,整场比赛,都是太子殿下在主导臣行事,怀王世子对臣,言之有过。”
自小被人踩在尘埃里长大的少年,每一步都需得走的小心翼翼,察言观色,随机应变已经成了他必备的生存技能。
江照翊见到秦淮的妥帖,又想起自己曾伙同秦熠对他做过的事,心里一时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只是维持着脸上的傲然,目光如炬,盯着江行远。
后者的脸色很不好,像是没猜到秦淮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说话,狠狠地睇一眼他,转头去看江照翊:“那便恭祝太子殿下赢得球赛,皇上的苍南山雪景图,就归你了。”
江照翊不客气,头也没点一下:“多谢堂弟,拱手相让。”
纯白的披风掀起巨浪,阔步离去的江行远衣袂翩飞,他走向曾叫他耀武扬威的赤棕宝马,一个动作,似乎想上马,结果又一顿,动作停了下来。
他想起了方才骑在它身上输了球赛的耻辱,想起自己曾撂下过的狠话。
扬到一半的披风又落了下来,他眼里冒火,徒步踩在嫩绿的青草地上,走出了江照翊的视线。
“你很会说话。”
当周遭只剩他二人的时候,江照翊短短十三年的人生里,总算第一次开口同这位既算熟,又不算熟的表弟说话。
秦淮低头:“这都是草民该做的。”
觉悟挺高。江照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你骑术不错,手也有力道,暗中可有自己多加习武?”
“是,草民愚钝,于读书一道上时常不得章法,恐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出息,便自己在外拜了江湖人士做师傅,学习武。”
读书这事跟别的不同,再聪明的人,如果没有老师带着学习,那学起来也会是件很吃力的事情。聪明如程从衍,江照翊都知道,她家里也是早早就为她请了各方大儒来教学,才能保证她不断进步,学有所成。
而秦淮,他的教育资源,恐怕早都叫秦熠抢占光了,光凭课上老师说的那一点知识,一个普通人,真的很难会有大成就。
所以他改习武,江照翊算是不奇怪。
只是习武再厉害,是个没文化的莽夫总归不好,江照翊想了想,“你有跟家里提过想去国子监吗?”
秦淮脑袋越发低了:“母亲说,既然家里已经请了夫子,国子监那偏远地方,就没必要去了。”
他所谓的母亲,是秦熠的生母,秦国公夫人姜氏。
江照翊将手负到身后,不怒自威,很有派头道:“孤说过,你若助孤赢了比赛,孤能许你一个赏赐,现在,孤给你这个机会,秦淮,你只要亲口说出你的愿望,孤就能帮你实现,你想好了再告诉孤。”
说话的空隙,那边新的一轮比赛已经开始,两人站在草场边上,耳边呼啸的,是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和呐喊,肆意,鲜活,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模样。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秦淮低垂的眼底尽是随风轻摆的微草。
草,长的再高再大,也还是任人践踏的草,它只有逃离这片土地,逃离这片牢笼,才有可能获得新的生机。它不出去,永远不知道外面的青草,有多么亮丽的天空,有多么自由的山野,它不出去,就一辈子只是任人践踏的命。
他决然跪地:“草民请求殿下,赐草民去国子监念书!”
这是江照翊满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