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平日里读书好,策略也好,就是这点人情世故,总是不晓得变通,可叫母亲操心。”
萧和宜好看的一双柳叶眉微蹙,摸了摸女儿温润的玉冠,“今日这诗书就不读了吧,别的也别看了,身子还没恢复好,就强撑着那些做什么?收拾收拾,待会儿母亲陪你吃了午饭,跟你上暖阁里坐会儿。”
叫她不读书?不论装的也好,还是真的也罢,程渺渺这两日坐在书桌前看书看的实在是厌烦疲倦,头疼不已,乍听萧和宜这么一说,头一回有种自己被上天砸大奖的感觉,一时间竟也忘了回话。
“怎么,不想去?”萧和宜久等不到她的回答,忧心道,“是不是担心你祖母到时候会说什么?别担心,她平日里逼你逼的已经够紧了,你这是生病了,娘想带你去放松放松,她还能说什么?”
短短几句话,已经叫程渺渺听出了这侯府里头的诸多无奈。
原来一直逼着原主读书上进的,是她祖母,而非母亲;原来她母亲一直对这等步步紧逼的读书方式颇有微词。
也是,原主身为天才,身上必定顶了不少的压力。毕竟天才这个名头,一旦冠上了,后天不加以好好学习,甩出同龄人一大截,便会沦为他人口中的笑柄。
原主被视为家族孙子辈唯一的希望,家中老祖母自然不会让那种跌面的事情发生,便只能一步步逼着他勤学苦读,叫她做到出众还不够,还要做到更加更加出众才行……
太累了,一想到才十一岁的程从衍脑子里究竟装了多少的东西,程渺渺就觉得太累了。
“那就有劳母亲了,今日去暖阁坐坐罢。”
她虽然很想保全她天才的名声,但她可不想将自己逼疯,萧和宜说得对,她才刚从落水中醒过来没几天,正是该养身子的时候,哪里就好一口气读那么多书,徒给自己增添烦恼。
今日就先放纵自己一把,好好去放松放松,明日开始,哦不,今晚开始再重新好好学习,努力学作诗!
萧和宜见她说的通,自是喜不自胜,忙起来要为她梳妆。
因为程从衍是家中“嫡子”“独子”的缘故,按照规矩,她去年十岁就从萧和宜和程怀勉的主院中搬了出去,自立门户,在侯府的西侧拥有了自己的一方小院子,叫兰泽居。
她搬出去后,萧和宜便很少有机会同她这般亲近了,一是众人看的紧,让她搬出来就是要培养她独立的能力,她没有理由再日日赶早来伺候她;二是程从衍自己也规矩,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了,她偶有几次赶早来看她,结果见到的都是她早就坐在桌边默默读书练字的场景。
小小一个身影,实在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
萧和宜一时伤怀,没忍住抱住女儿红了眼眶。
程渺渺不知她怎么了,正要出言安慰,便听苍灵急匆匆推门进来,喘着气道:“夫人,外头有宫里的人来了,带了许多的补品,说是来看望少爷的。”
“宫里的人?”萧和宜一下收住情绪,镇定道,“哪个宫里的人?”
“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尺素姑姑。”
***
“母后,母后!”
高大辉煌的殿宇中,突然出现一个半大不小的合青色身影,他呼叫声极高,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内殿中,一娇美妇人正坐在柔软厚实的毯子上,晃着拨浪鼓,逗着面前穿的毛绒绒的孩子玩耍,听到那叫嚷声,眼皮子也没抬一下,全做没听见。
“母后!”
江照翊急哄哄地闯进来,站在门口行过礼之后,也不等屋内的妇人叫他起来,便自己直起了腰来。
“母后,您是不是派尺素姑姑去程家了?”他跑到毛毯边,急切地想要一个回答。
被他称作“母后”的人终于舍得施舍给他一个眼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江照翊登时更加急了:“母后!”
“你消息倒是快。”秦朝朝不闲不淡地说了一句,“是不是你那好表弟又向你通风报信了?怎么,他还是那么痴心妄想,想做你的伴读?”
被戳中了心事的江照翊突然有些不敢说话了,支支吾吾半天,道:“哪里是痴心妄想了……伴读不就是陪儿臣读书,跟儿臣做伴吗?儿臣跟表弟玩的来,想要他进宫陪儿臣,这有何不对?”
“玩的来?”秦朝朝面色严肃了几分,“正是因为你们玩的来,才要阻了你们的路。阿翊,你是太子,太子需要的不是玩伴,而是一个能够帮助你读书,帮助你有所长进的人。”
“那叫秦熠进宫来,儿臣保证跟他一起读书,定会日日都有所长进!”
“秦熠比不上程家公子。”
“程家那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有何好的?”
“阿翊!”
秦朝朝总算褪去一切和蔼的面容,严厉地瞪了江照翊一眼。
“秦家是母后的娘家,秦熠和你走的近,你以为母后不高兴吗?秦熠但凡在才学上能有一点比得上程从衍,你以为母后不会争取让他来做你的伴读吗?让程从衍来做你的伴读,是你父皇的主意,你再闹也没用。”
伴随着这一段话音落下,阳景宫中很长一段时间都鸦雀无声。
江照翊着合青色长袍,规规矩矩站在殿内,一言不发,看上去很是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