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人消气了再回来。
伯父也不问郭琦为什么打人,把人伤到什么程度,他看不起郭琦,讨厌郭琦。
沉吟了半天,念在郭琦是他亲侄子的份儿上,还是甩给了郭琦两千块钱,同时也甩给他一句话:只有这么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要再来了。
好在身份证在身上,郭琦当天就坐上了一辆南去的火车,和佟绿衣当日的仓皇出逃如出一辙。
郭琦靠着车窗,茫然地看着视线内的人,心里非常焦急,希望这辆车能快点,再快点,最好能像飞机那样飞起来,飞到云层上面,即使沈青铎抬头,也看不见他才好。
郭琦想,自己逃离时这么迫切,佟绿衣逃离时应该也这么迫切吧?
他们都怕沈青铎,面对他的时候,像对面一条眼镜王蛇。
但是,佟绿衣却克服了这种要命的恐惧,坐着火车归来,为了他归来了。
不知道佟绿衣现在怎么样了,是死了还是活着?
想到佟绿衣,郭琦心里充满了内疚。
……
正月十四那天的后半夜,沈青铎对着佟绿衣扔下一句「我去要你奸夫的命」后就出了门。
听见门在外面被反锁上了,佟绿衣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脸放在膝盖上,哭了一会儿,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坐到沙发上,然后躺了下去。
她怀着身孕,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情绪经历了大喜大悲后,实在太累了,累得眼睛都要睁不开。
但房间里太安静,或者说,周围太安静,仿佛除了她自己,这世上再也没有了别的生命。
佟绿衣有点害怕了,她怕这该死的安静。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慢慢走到窗口,往外看了看,只能看见极远处零星的光亮,不知道是灯光还是星光,她已经分辨不出来。
试了试,窗子被关死了,打不开。
佟绿衣也没想打开它,不管这里是几楼,她一个怀孕的人都逃不出去。
离开窗口,轻轻走到另外一个房间的门口,轻轻推开门。
佟绿衣吓得捂嘴惊呼了一声。
她没想到,这个房间的床上,还躺着一个人,那人睁着眼睛,见了她,也一动没动。
佟绿衣后退了两步,问了声:“你是谁?”
那人不回答,还是一动不动。
佟绿衣吓得差点哭起来,她该不会是死人吧?她用最快的速度退出来,退到玄关处,一边哭一边敲门:“有人吗?有人吗?谁来放我出去。”
就在她要绝望的时候,突然听见钥匙在锁眼里快速地转动,接着门哗啦一声被人拉开。
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男人走进来。
那女人看样子是个护士,她进门看了一眼佟绿衣,也没搭理,直接就走进了躺着人的那间房。
男人三十多岁,也看了一眼佟绿衣:“沈先生给我打过电话了,你只要在这里安生点,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不然的话,可就说不准了。”
顿了顿,又说:“这里是沈先生的房子,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你也别试图喊叫,没用。”
说完,转身出去了,钥匙又快速转动,房门已然被从外面反锁上了。
佟绿衣站在门口,像个被主人强硬关在房间里的狗子。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转身,慢慢往回走,走到那间躺着人的房间跟前儿。
房门没关,房间里的灯也被打开了。
那女人手脚麻利,已经帮床上躺着的人扎上了滴流。
床上躺着的是个女人,头发剪得很短,乱七八糟的,一看就很多天没洗过了。
脸瘦得吓人,肌肤是黄黑色,一点都不白。
挂着滴流的手背,更是青筋凸起,似乎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血管。
她的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佟绿衣看。
佟绿衣竟然不敢跟她对视,她转开头,去看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女人也在看她。
女人开口问,“你叫佟绿衣?”
佟绿衣点了点头,看着女人,忍不住问,“你是谁?”
“我叫阿萍,是医护,沈太太的医护。”
原来是医护,那床上的女人就是沈青铎的太太纪玉茹了?
佟绿衣知道纪玉茹瘫痪的事儿,也知道纪玉茹从住院开始,就一直有医护。
但医护可以随便离开吗?从这一点上来看,纪玉茹应该不被沈青铎重视了,所以医护都可以随便离开。
那女人仿佛看穿了佟绿衣的心思,又接着说:“沈太太今晚发烧了,我刚才去拿药,这不,回来给她输液。”
她看了一眼佟绿衣,“你就是我离开的那会儿来的吧?”
佟绿衣又点了点头,心想,我不是自己来的,我是被人抓来的,是被迫来的。
阿萍看着佟绿衣,态度冷淡,“沈先生不久前给我打电话了,说让你在这里住下。那边有个小房间,你去睡吧。”
真是凤凰落平阳,被野鸡欺负。换做几个月前,你一个护士,敢对我指手划脚、让我睡小房间?
佟绿衣心头有些气愤,但今日不同往日,除了忍住一口气,别无他法。
佟绿衣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她能感觉到,纪玉茹的目光在追着她的背影,只是苦于说不出来话,没办法发声。
佟绿衣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但没有睡多久,她又醒来,毕竟心里有事,她没有办法睡得很安稳。
天光大亮了。
元宵节这天,沈青铎没来。佟绿衣也吃了几个元宵,过了一个惴惴不安的节日。
阿萍早晨就下班了,但下班只是到楼下的房间里看电视,休息,不许离开小楼,除非是有事,那需要和看守的人说明情况。
又一个医护上来,她比阿萍年轻一些,性格也外向,主动介绍说她叫朱颜,她和佟绿衣说了一些话。
第三天,也就是正月十六的黄昏,沈青铎来了。
佟绿衣吓得面色都变了,变得和沈青铎喝水的瓷杯一样苍白,没有了一点血色。
沈青铎把朱颜支出去,然后看着佟绿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奸夫郭琦跑了,他把你丢下彻底不管了。”
佟绿衣微低着头,不敢接沈青铎的话茬儿,也不知道如何接沈青铎的话茬。
她心里隐隐有个期盼,沈青铎抓住郭琦、弄死他才好呢。
第232章 你是不是应该感激我
沈青铎见佟绿衣不敢说话,冷哼一声:“现在装可怜了?你和郭琦偷情时,可曾想到有今天?
我可告诉你,你在这里,给我老实点,不要试图再逃出去,你也没有能力再逃出去。”
佟绿衣点头,像小鸡叨米一样点头,“青铎,我知道错了,我上次是因为害怕,才逃走的。现在明白了,你才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那个人,这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沈青铎眸光和心中都是鄙视:做梦吧?不管你生的孩子是不我沈青铎的,你都必须死,不然那口恶气怎么出?
这样的话现在不能对佟绿衣说。
沈青铎站起身,走去纪玉茹躺着的房间,佟绿衣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一个长时间躺在床上的人,不管每天擦洗几次身体,房间里都会有难闻的味道。
阿萍和朱颜都非常讨厌纪玉茹身上发出的味道,沈青铎也讨厌,正因为如此,纪玉茹的房间门,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关着的。
沈青铎走过去,一把推开了门,先站住门边,让里面的气味消散一会后,他才走进去。
纪玉茹整天躺着,非常渴望把门窗打开,透透气。
但不管是医护还是沈青铎,都不肯按照她的想法儿做。
说到底,如果没有沈青铎的轻视,医护是无论如何不敢虐待她的,始作俑者是谁,纪玉茹心知肚明。
沈青铎走到纪玉茹床边儿,一侧嘴角向上勾了一下:“纪玉茹,周海都死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还活着?如果我是你,我早就咬舌自尽了,不然活在这世上,丢脸,遭罪,何必呢。”
沈青铎这话太气人,纪玉茹除了眼睛能动,别的地方都不能动,怎么咬舌自尽?
沈青铎当然明白这一点,他这么说,无非就是故意气纪玉茹,反正她也不能开口辩驳,除了生气外,只能流泪。
沈青铎喜欢看纪玉茹流泪,她越流泪,他就越开心。但这阵子,不管沈青铎如此刺激她,纪玉茹一点眼泪都没有了。
沈青铎又走进了一步,微微弯下腰,眼眸和纪玉茹的眼眸对视着,“纪玉茹,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儿子沈旬,蹲了大狱了。”
沈青铎发现,纪玉茹的眼睛瞪圆了,眼珠儿仿佛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恨不得把沈青铎刺个透心凉。
一辈子积威之下,纪玉茹一直很怕沈青铎。唯独说起沈旬,她就不怕他了,就好像把她活着点着了,她也不怕。
沈青铎得意地大笑,“纪玉茹,你别以为我是欺骗你,我给你说说事情的经过。你那不成器的儿子,绑架了梅朵。
他的想法是,我不让他见你,梅朵是我的私生女,他以为我现在这个境况,会非常在意这个私生女,所以想用梅朵换你。
大半夜的,他绑完梅朵,就给我打电话说这件事。
我直接拒绝了。
梅朵是我的私生女不假,但她不认我,我也没必要认她。
他可能想着,人已经绑了,就不能白绑,想来个霸王硬上弓。
结果,没上成,梅朵跑了。
苏云帆岂能饶了沈旬?带着梅朵就去派出所把沈旬告了,沈旬被警察抓了进去。
估计一时半会儿是放不出来了,弄不好还要判个一年半载的。真判了刑的话,我——”
没等沈青铎说完真判了刑他要怎么样,纪玉茹一口血喷了出来,差点喷到沈青铎的脸上。
纪玉茹的嘴上全是血,脖子里也淌进去不少,冷不丁看过去,样子非常狰狞,非常吓人。
“你他妈的,真是恶心。”
沈青铎恶狠狠地说完,转身就走,一下都没帮纪玉茹擦,冷酷得像一块万年都捂不热的寒冰。
走到客厅的沙发跟前,刚要坐下,又拿着手机走回房间,对着纪玉茹的脸咔咔拍了好几张。
他再转身出来,一把关上房门,一副任凭纪玉茹在里面自生自灭的架势。
佟绿衣站在沙发边儿,吓得一身都是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把自己隐藏起来。
沈青铎看了佟绿衣一眼,“贱货,以后你再敢背叛我,我一定不会饶过你。我会用刀割开你的脖子,让你的血也淌得到处都是,让你想死都死不了。”
佟绿衣脸色惨白,一个劲地低声道歉,“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除了这两句话,她已经不会说别的了。
沈青铎冷哼一声,站起身,走了。
房门没反锁!这个念头在佟绿衣的脑海里闪过,但仅仅是闪过,她不敢逃。
因为她知道,楼下就有看守,大门口也有,逃不出去的。那还不如安生点,以后慢慢想办法。
佟绿衣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确定沈青铎真走了,她才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很快速往纪玉茹房间走。
轻轻推开门,佟绿衣走进去。
伸手从床头柜上抽出纸巾,帮纪玉茹擦脸上和脖子上的血。佟绿衣很快就发现,纸巾不行。
她转身进了浴室,拿出湿毛巾,终于擦干净了。
佟绿衣无力地坐在纪玉茹床边的矮凳子上,看着纪玉茹,“沈太太,我叫佟绿衣——”
她很想再说点什么,但又感觉无话可说了。她坐在那里,一直到医护上来,才起身,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间。
失神地看着窗外。
……
彼此,沈青铎正坐在他的奔驰车的后座上,把他拍的纪玉茹的相片,选了一张最狰狞的,用微信发给了沈旬。
跟着发过去一行字:我让你看看,你妈还活着呢,活得非常好。你是不是应该感激我?
第233章 有你我不孤单
沈旬蹲了几天拘留,放出来时,郑天去接他。
活了一场,风光过很多年。此刻,沈旬见到接他的只有一人一车,顿时感慨万千,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郑天跟了沈旬好几年,他太了解沈旬、也太关心沈旬,他明白沈旬有些难过了,便快步走过来,微笑着说,“沈总,我接你回家。”
顿一顿,又说,“我活着,你就不会孤单。”
沈旬重重点头,拍了拍郑天的肩膀,“好,有你我不孤单,我记住了。”
回到沈旬的别墅,洗了澡,换好衣服,佣人孙嫂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沈旬看着郑天,“去,拿点酒过来。”
郑天拉开冰箱,拿了几罐啤酒,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他们的新公司筹备得差不多了,还做日化企业,这个他们熟悉,也容易上手。
沈旬铁了心,好好拼一些年,一定把沈青铎的公司给一点一点吃掉,让他一番苦心后,最后没有资产可以留下。
两个人筹划着最后的细节问题。
一直忙到黄昏才算停下来,郑天摇晃着脖子走了。
沈旬也从书房里出来,走到阳台上,透着大玻璃窗,看着灿烂的夕阳。
沈青铎的微信就是这个时候发过来的,先是一张图片,接着是一句话:
我让你看看,你妈还活着呢,活得非常好,你是不是应该感激我?
沈旬见到母亲纪玉茹躺在床上,瘦成了一把骨头。头微微后仰,下巴抬得挺高。
嘴上,下巴上,脖子里都是血,眼睛瞪着,眼眸中盛满了仇恨,样子凄惨又可怜。
沈旬差点也喷出一口血。
他心底对沈青铎仅存的一点儿感情,连同愧疚,在这一刻彻底消失殆尽。
他咬着牙,发过去一句:沈青铎,你给我记住,养育之恩,彻底了断。今日之仇,他日必报。
发完,沈旬攥着拳头,今生他不再亏欠沈青铎了。沈旬甚至暗暗后悔,把梅朵抓住时,就应该掐死她。
她是沈青铎的女儿,她完全继承了沈青铎的冷酷和无情。这样的女子,是没有心肝的,留她在世上干什么?
想到梅朵,沈旬更烦恼了。
蹲拘留的日子,他细细思量过了,梅朵似乎有特异功能,不怕从高处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