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屹失笑,主仆一个样儿,“我看你家小娘子并未苛求你这些,我也不能越分,不需多礼。”
他又问:“是指‘九月’的那个‘菊月’?”
掬月摇摇头,“是‘掬水月在手’。”
“是个好名字。”
掬月便突然很是骄傲,仰头说道:“是小娘子给我起的!”
小丫头似对他这个被官府搜查的“罪人”有些敌意和惧意,但这未妨碍萧屹三言两语就问出了自己身处何处,以及关鹤谣和掬月的处境。
萧屹一口饮尽药汁,掩饰自己的惊讶。
这里居然是礼部侍郎关旭府上,而关鹤谣是关旭发妻所留独女,在家中行二。
他虽被人追杀,但是好歹知道自己要往哪里跑。
乌衣巷是达官贵人居所,所以他才往这里逃。一是房屋众多好藏匿,二是碍于住户不好搜查。
正因如此,他刚醒来时实在想不通最后怎么到了这么一个破旧小院。而且救她的小娘子既有婢子,便该是大户人家出身,却身居陋室,衣着简朴。
如今终于明白,关鹤谣虽为嫡女,却在府中完全不受重视,与婢子独居在偏僻院落,缺吃少喝以至于要去早市摆地摊维持生计。
口中苦味已令萧屹眉头紧皱,听到的消息亦让他怫然而怒,赶紧闭目调气。
偏偏一睁开眼又看到这简陋的居所,萧屹面色更加阴沉,清亮眼眸中寒意渐深,若水凝冰。
那么美好伶俐的小娘子,他们居然就把她扔到这么个地方自生自灭?
掬月全然没感受到萧屹气场突变,她收走药碗,说着“到了小娘子要我练字的时辰了”,就坐到桌前,端端正正地开始写字。
直到关鹤谣回来时,掬月还在练字。关鹤谣检查了几篇,夸她又有进步,又给她打了几个样子,让她照着写。
萧屹瞧着新奇,没见过哪家主人这么上心,亲自教婢子写字的。
关鹤谣一笑,宛如忧国忧民的大儒,“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掬月被关鹤谣带回来时已经十岁,开蒙甚晚,但她很是聪慧,关鹤谣万分欣慰,就提前拿她体验着养孩子的快乐。
只是这一天可把孩子可累坏了,关鹤谣心疼,放下东西就赶紧进厨房给她做油炸糕。
关鹤谣把泡好的红豆又洗了好几次,去除豆腥味,这才下锅煮。
若是像桂香坊那样偷懒,将红豆煮熟,整个炒制成豆沙,自然要方便许多。
然而粗糙的豆皮会影响口感,豆沙的质感也会粘腻不清爽。
关鹤谣要做的,是正宗的古法水洗红豆沙。
待红豆煮到软糯开花,这边洗豆沙的准备早就做好了。
一个大盆盛上清水,把一个细筛网架在上面,筛网底浸在水里。
将红豆舀进筛网,用勺子细细按压。红豆皮留在了筛网里,而纯红豆沙则融进了水里。这般循环往复,直到关鹤谣手都要累断了,才终于洗好。
因她这筛网不太精细,她又将水里的豆沙滤了两遍,这才满意。
静置一会,豆沙就沉到了水底,将上面的红豆水撇去,用细纱布挤去豆沙里的水分,就得到了一大块细腻的豆沙坯。
因为没有豆皮,这豆沙胚其实颜色很浅,是淡淡的嫣红。豆沙坯加糖、油小火炒制,摇身一变就成了甜蜜细腻的红豆馅。
糯米粉加了温水和一点老面揉成光滑的面团,稍微发一会儿就可以,和着红豆馅包成小饼,下油锅去炸。
这就是油炸糕,关鹤谣记得是现世东北地区的传统小吃。
不过是几样最简单便宜的材料,却着实是天作之合。
糯米面炸制之后口感非常独特,会形成一层硬硬脆脆的外壳,而里面又是软乎乎、糯叽叽的,中间则是香甜的红豆沙。
这是掬月最爱,她空嘴吃三五个不在话下。
掬月叼着个金黄油亮的油炸糕进到主屋,咔嚓一口咬下,恰见萧屹目光似是不经意地,从那油炸糕上一掠而过。
她有些护食地把油炸糕三两口吃光,烫得直呼气,这才怯怯道:
“小娘子说糯米不易消化,你现在不能吃。”
“……”
“她专门给你做了红豆包,正在锅里蒸着呐!”
“!!!”
关鹤谣做好了油炸糕和红豆包当作点心,饭菜也没有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