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屹写完了信,见她趴在桌上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忍不住又添了一句,才道:“写好了。”
“小娘子可将我的药方一并拿来,让他想办法配药来。”
能花兄弟的钱,谁还花自家娘子的钱?
“好主意!”关鹤谣笑着去翻药方,“信国公府的药肯定比我买的强多了!你能好得快些。”
萧屹微笑,他想的是给小娘子省钱,小娘子想的却是他的伤。
只不过……这药方上为何印了个血手印?
关鹤谣舌头一吐,“这是我趁乱印的你的血手印。”
“为何?”
“怕王郎中反水呀!”关鹤谣把上面日期和王郎中留名指给他看,“这个能证明他当晚救治过你。我让阿如盯着他,要是他敢去报官,就拿这个倒打一耙威胁他!哎,你可叫朝散郎把这药方收好别弄丢了。”
她哦呵呵呵一笑,“是有点不地道哈,事急从权嘛。”
“这是事后补救,若是官兵问询时,王郎中直接供出我们呢?”
“我觉得我们戏都挺好的,应该能瞒过他。再说了……”关鹤谣一耸肩,语气轻松,“世上没有完美无缺的计划,大不了玉石俱焚,反正我问心无愧了。”
萧屹本来含笑听着,听到这里不由僵住神色,“小娘子这个‘缺’有些太大了,一不小心你自己……”他不敢往下想,只叹一口气,不赞同地摇摇头。
他一直以为她急于救人未及细思,原来……原来她其实早就考虑了所有的风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样一腔赤诚孤勇,何以报之?
他看着关鹤谣小心翼翼地收好书信,眸中满漾着温柔缱绻。
在下,便以身相许吧。
有了萧屹的书信,关鹤谣一瞬间也有了地下.党|人的光辉觉悟,发誓一定要完成任务。
她是厨娘,职责就是做菜,既然如此……
她裁出许多一指宽,两寸长的小纸条,又取了一只最细的狼毫小楷笔,一并推给萧屹:“朝散郎肯定能认出你的字吧?你写一些吉祥话。”
“吉祥话?”
“嗯,”想着府里那三位主子,关鹤谣补充道:“就写给老人的祝词,嗯…还有祝郎君前途似锦、官运亨通那种。还有,还有夸赞小娘子的话。”
前面两个还好说,“要夸赞小娘子……我可能不太会。”
面对心上人,萧屹想矜持一下,免得落个浪荡轻浮的印象。
关鹤谣一摆手,“哎呀随便写写,我又不笑话你。”
见萧屹仍是有些犹豫,关鹤谣恍然大悟,尴尬地轻咳一声,自作聪明地询问:“那什么……你念过书的吧?有词儿写吗?”
“……”
为了证明自己念过书,萧屹下笔如神,落纸生花,刷刷刷刷刷。
萧屹所用并非他平日字体,而是与人通密信时才用的,世上知此字出自他手的人寥寥无几,关策自然是其中之一。
关鹤谣窃笑着拣过来两张,只瞥了一眼,就不禁瞪大了眼睛惊呼:“写得真好!”
萧屹写的祝语都引经据典,辞律优美隽永。作为一个祝酒的时候只会说“都在酒里了啊,干!”的幼儿园级别选手,关鹤谣承认,这要是她写,估计就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种文风。
但更好看的是这一手字。
极具个人特色和风骨,一撇一捺都遒劲有力,可称得上的是铁画银钩,凛凛动人。
哪怕是这规整的蝇头小楷,都透着一股蛮劲刚勇。
“你怕不是个武将呦?”关鹤谣嘟囔道。
萧屹手一顿,写废了一张,不动声色地换张纸。
“啧啧啧,”关鹤谣浑然不觉,仍扯着一张字签欣赏:“在你面前教掬月写字,我真是班门弄斧呀。”
“小娘子的字也好,和我风格不同而已。各人写字,或潇洒如鸾飘凤泊,或霸道如怒猊渴骥,都各有千秋,不分优劣。”夸关鹤谣,他向来不遗余力,“小娘子的字清雅柔美,又不失筋骨。正是‘仙露明珠方朗润,松风水月毕清华’”。
萧屹是真心觉得关鹤谣一那手字很好,而且不知为何,好像…还有点眼熟。
关鹤谣瞄他一眼,刚说他没念过书就跟我掉书袋子,锱铢必较啊。
可他嘴甜会说话,也挺招人喜欢的,她就也可劲儿夸他,笑眯着眼继续裁纸,“郎君写得好,再写,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