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自己只有十岁。她梳着双丫髻听娘亲教她诗书,背关关雎鸠。偶尔她也画画,和巷子里的小孩儿们玩。
父亲是萧大厨的萧梦娘在小孩儿堆儿里很受欢迎,因为她经常有萧大厨给的零嘴儿。
傍晚的晚饭时间,萧父一般还在酒楼,家里只有萧梦娘和萧母吃饭。
小女孩用过晚饭略消消食,就和娘亲在阁楼上看天边的晚霞。
萧梦娘年少,曾问萧母说:“阿娘,有没有比晚霞更美的东西?”
萧母答道,有啊,那就是新娘子的凤冠霞帔呀。
于是小小年纪的萧梦娘,梦里都是美丽的衣裳。
晚上萧父回来,萧梦娘已经睡了,夫妻二人还偶尔会摆一桌宵夜,举杯赏月。
是那么美的时光。
萧梦梦醒之后,外面天色微微亮,她怔怔的看着床帘透出来的微光,想起母亲临去之前说的话。
“梦娘,娘或许陪不了你了。还好你已经长大,学了爹娘的手艺,勉强能照顾自己。你记着,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对得起你自己。”
萧梦愣愣的想了一会儿,才起身洗漱。边刷牙边拉开窗帘,望着外面有些熟悉的景色。
整理着收拾好自己,还是那个清雅的萧梦。
今日她穿了一件青色半袖旗袍,配粗跟白色鞋子。一头长发披着,活像诗里走出来的人儿。
这江南水乡,合该由这样典雅的衣服来配。只是如今认识萧梦的也不少,还是要带上口罩。
她走出门在电梯口看见等着的郑衍,他今日白色连帽衫牛仔裤,依旧是口罩帽子一个不落。
郑衍看见萧梦,眼里浮现出欣赏和倾慕的神色。
等电梯的小姑娘在偷偷看郑衍,两人怕被发现,决定走楼梯。
出了酒店门,他们走了一小段路,过了牌坊就算是进了景区。按照萧梦做的攻略,景区门口的小吃虽然多,但大多物不美价不廉。进了景区里面才有家小笼包子很是不错。
于是两人没有理会周围商贩的叫卖,慢慢找那家的招牌。
倒是不难找,招牌还算醒目。走进一看老板是位大姐,很是热情。萧梦跟郑衍要了包子和豆浆,往里面找了个角落,背对人们的目光。
很快小笼包就上来了。一看就是皮薄馅儿大,萧梦先夹了一个,轻轻一咬,汁多味美,肉香四溢。
搭配着香醇的豆浆,萧梦享受的眯着眼,像只满足的猫咪。
郑衍看着觉得可爱,可惜现在占着手,不能摸摸她的头。
两人边吃边竖起耳朵听邻桌的两位游客讲这景区的构造。原来老建筑被集中保护着,不允许商贩摆摊。新建的仿古商业区则是有不少美食和游玩项目。
两位游客起了争执,原来他们只有一上午的时间,一人想去看古建筑,另一个却是为了美食而来,两人正争执不下。
萧梦和郑衍相视一眼,眼里都有些笑意,还好他们时间充足,兴趣一致。
吃过早饭,和热情的老板道了别。两人就进了古建筑保护区。郑衍手里拿着相机,偶尔拍照。他家里氛围很好,自小就对历史和艺术感兴趣。古建筑他也有些涉猎。
这些高低错落的青砖灰瓦,白墙青苔,似乎瞬间把萧梦拉回了曾经的回忆里。
他们现在游览的区域,大多是古代的商铺,几百年前或许也是热闹非凡,此时倒是只有不多的游客。
走着走着,萧梦越看越眼熟,这里,怎么那么像自己摆摊卖点心的老街?
曾经自己挑着点心来卖,好心的商铺伙计会提前帮她占好地方。偶尔收摊看见饥肠辘辘的乞丐,自己还会把点心分给他们。这片地方,有人找过她这个孤女的麻烦,更是有人帮她,关心她。
萧梦眼里惊讶又激动,都不跟郑衍聊天了,只按照记忆往自己曾经的家走。
走过一条条街巷,终于看到窄窄的巷子门口了。一边有金属牌子注明,名字没变,云深巷。
他们附近有一个旅行团,导游正在用扩音器讲解这些古建筑,声音很是嘈杂。而萧梦的心神,早已注意不到这些。她痴痴望着这条见证了自己成长的巷子。
这时郑衍早看出萧梦不对劲,但是也没有多问,只是紧紧跟着她,拉着她的手,注意着她的状态。
自己没记错的话,进巷子东侧第二家,正是萧梦娘曾经被烧毁又重建的家。
不知是近乡情更怯还是如何,萧梦竟有些不敢往前走。
终于她还是鼓起勇气抬起脚步,走进了自己家的大门。
古建筑曾经经历过一些修复,不完全和之前一样了。这处幽静的小院也是,有些地方还加上了栏杆和文字标识。
但是萧梦还是看得出来,哪里是爹娘的房间,哪里是自己的闺房,哪里是绊倒过小小的自己的门槛……
萧梦的眼泪,就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