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小乌蛇悬在梁上,尾巴尖系着一枚铃铛,黑溜溜的眼睛流露紧张。
我擦去额上冷汗,从床上坐起:“我没事。”
“嘶……”
蛇仿佛松了口气般,紧接着便指挥起蝎子蜘蛛,让那钳子倒水,蛛丝悬来茶杯。
我侧首一看。
那名为蚩梦蛊的紫蝶已荧光尽失,好似一朵枯萎的花,暗黄蜷缩地瘫在枕边。
指尖稍触,灰飞。
月光透过窗榄洒落一地冷霜,梦境里分明跨越了好几个时期,现实中竟还夜深。
万籁俱寂,我靠在床上喝了口水,脑中掠过万千思绪,浮出一个问题——
姬少辛到底是谁的孩子?
尤如嫣怀孕时摸着小腹的那句“报复”,无疑在暗示姬少辛的父亲另有其人。
往后,她让蚩无方带走姬少辛,又在尖冷态度下流露悲痛无奈,显然是出于保护。
因为文王和延帝都知道她有多恨他们,她厌恶姬少辛,才能证明姬少辛是宁氏的孩子。
而依赵国老臣的话,姬少辛确实与延帝生得极像,这样一来便更加无人怀疑。
那么,排除文王和延帝,姬少辛的父亲最有可能是谁?
或者说,据当前所知,和尤如嫣关系亲近的男人还剩下谁?
——“他却是下一任坊主……当时只道是寻常……”
——“乃至助她与人私会……”
“……”
我沉默了。
姬少辛的事就是我的事,因此我把茶杯一放,披了件外套就往外走。
宫女们约莫觉得我犯了病,毕竟我大半夜从宫苑以东走到宫苑以西,又自北墙行至南院,来回踱步,负手几番,几乎生生踩平赤霄宫的草茵。
“怎会如此……”
我还在喃喃,使宫女们差点去喊了太医。
这事本不至此,殷素素就是那个负责说出真相的。
但文王把她给囚、禁了,一场借蛊生子直接将其整得神志不清,疯了。
于是无人知晓内情。
而蚩无方虽依了尤如嫣的请求,在血夜前夕带走了姬少辛,然之后听闻尤如嫣死讯,他也疯了。
以残忍血祭发泄恨怒,将“仇人的儿子”炼成半人半蛊,又将其囚在幻音坊折磨五载,还特意留我虐心……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算什么?!
嘭!
一拳。
树身噼啪皲裂,提灯随从的宫女们噤若寒蝉,而我仍用拳头顶着那凹陷,笑了。
“呵。”
这真相,蚩无方必须知道。
我要让他悔恨欲绝,痛不欲生,却永不得原谅。
然而文王回来了。
据说他刚出徐州没几里就遇了刺,也不知是真有人拦着不让他和新燕王见面,还是自导自演虚晃一枪。
总之,他回来的当天就盘了盘这短短两日天麓宫有哪些蠢蠢欲动,并将我传至殿前。
殿里没别人,长宁公主拿袖子掩着嘴角得意,两只眼睛兴奋得放光。
这情形是挺风水轮流转。
毕竟几个月前我旁观文王扇她耳光,现如今她在边上看戏,文王面色阴沉冲我扬掌。
然后那巴掌便凝固半空。
文王先愣了一下,仿佛从没预料到居然有人敢这样。而后,他乌云密布的脸涌上暴怒,手上力度加重,使劲……但还是动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