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人愿看我这张脸。
“我也可以蒙着脸干活的……”
我恹恹地自言自语,踢踏石子,不知不觉就往灰暗的巷子里走,仿佛那里才是属于我的地方。
就这样,我看见了一个人。
这人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兜里鼓鼓囊囊。
心中郁闷顷刻烟消云散,我满脑子都是这人身上的东西能换几个土豆。
然这人见我过去,虽半死不活地吊着口气,却还睁眼瞧我。
“你身上有虫子。”
这我自己也知道。
我是流民,流民怎么可能不生虱子跳蚤。
所以我只是往他边上一杵,问:“你想立个碑吗?”
拿人遗产就要为人办事。
我给许多人挖过坑。
尽管老瞎子说没那个必要,没准我自己死了都没人给我建坟。
但我觉得这会让我好受。
这次的人却摇头:“不用,就让我死在原地吧。”
“这里……他似乎找不着……”
“我至少不会化作血水……”
他虚弱咳嗽,面色像是中了毒,呈出骇人的乌紫。
他是被什么人追杀?
又是为何被追杀?
脑中下意识窜出疑问,而他气若游丝:“我这半生做了许多错事,将死之际却有人愿意为我收尸。”
“假使我还有余力,我定帮你解了你身上的虫子。”
“可如今我只能告诉你,你身上的虫子,厉害,你本不该是、”
话至一半,死寂。
他的话是何意思?
我兴许再也琢磨不到了。
毕竟和他一样,我也随时都可能曝尸小巷,不明不白地死。
就此,我双手合十,拜了拜。
可接下来我有些哑然。
因为此人兜里的鼓囊竟是几个匣子,装虫子的匣子。
一打开,那些蜈蚣、蟋蟀、蚂蚱等便都一溜烟跑了。
难怪方才半句话不离虫子,原来还真是只有虫子。
然这对我而言是个打击。
“白蹲。”
没有值钱的物件能换吃食,老瞎子会饿的。
现在的他本就需要拄着树枝迈步,若再没有东西吃……
落空的沮丧被焦急覆盖,幸在出巷后只行几步,我就恰好撞见一辆马车撞翻了街边的包子铺。
等夜黑风高,城墙脚下的流民们终于困顿,我揣着大娘送我的包子,蹑手蹑脚而归。
夜深人静,一老一小大口大口,捂着嘴嚼,没惊醒一个其他流民。
待连包子屑都舔得一干二净,我同老瞎子聊起天,说自己今日遇上了强征,以及那个身上只有虫子的怪人。
老瞎子也不知那怪人怎么回事,但对强征一事感慨万分:“如今九州割裂,山贼、乱民自立为王,四处强征欺压百姓,无人来管。”
“亏得我年老眼瞎,你又是个女娃,可今后壮丁不够了,指不准连我们也……”
我想的则是明日流民大队又要启程去别地避难,不知去了新的地方,在那卖包子的大娘有没有那么心善。
而老瞎子一番指点江山,忽的一“哎”:“你脑袋怎么回事?”
他不算全瞎,左眼勉强能瞧个五六分。
可这么昏的夜色,他竟也能看清我后脑流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