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会和你一起放花灯的。”
凑近轻言。
气息拂过的刹那,那莹白耳垂晕染淡粉。
旋即便见清澈的眸子侧来,其中再无低落,只盛满亮晶晶欢欣。
“我要给祁姐姐亲手做一盏。”
待到花灯节当夜,那盏以冰种海棠为原型制成的花灯是我所见的最精致漂亮。
然而裴铭竟又来了。
“祁姐姐,找你可真不容易,暗卫们都说自个被虫子追着叮,非麻即晕。”
他用手枕着脑袋啧啧。
寒意当即从我身侧溢散,恶狠狠的怒叱令整条街的人流都一滞。
“祁姐姐岂是你能叫的!”
此言凶极,裴铭本人倒又是打着哈哈说“抱歉”,但他身后的一众裴家侍卫又握住了剑鞘。
我觉得有点头痛,索性令语气覆霜。
“你爹应当同你说过,不要打扰我。”
“他确实是这么说的,不过……”
少年不再模样懒散,而是垂手垂眼,一叹。
“我有时会担心我哥。”
花灯节彻夜皆是人头攒动。
然总归有地方悄然无人,唯见河流于月下闪烁银光,空空冷冷。
“他的记忆出了错,有问题。”
“他知道,却想不起来,一点都想不起来。”
裴铭的声音掠过冰冷水面,昏暗中不见一盏花灯。
假如记忆被删去,人影被剪掉,意识就会自圆其说。
譬如我曾被蚩无方删去了对姬少辛的动心,“姬少辛自愿为我解蛊”这一事实便成为空缺,被补上了看似合理的“姬少辛受蚩无方逼迫才为我解蛊”。
但逻辑不恰,总有漏洞。
越是细想,越是觉得不对劲。
“他想查,但又不敢查。”
“父亲和母亲也告诉他,他不该查。”
“所以他就不查了,看上去像是已经把这事忘了。”
裴铭的声音愈来愈轻,一出口便消散于风。
“可我十岁那年,军中送来一堆他从前落了没拿的物件。”
“那天晚上,我恰好爬上树抓一只歇在枝头的蝉,就见他攥着一本簿子。”
“在院子角落,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
“跪下。”
半晌死寂。
我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虽烧了画,却遗漏了那本簿子。
那本他曾用来和我表白,写满了有多喜欢我的簿子。
一页一页。
成书。
然目光掠过这片空冷水面,前方分明流动花灯盏盏,似银河璀璨。
于是我问:“在你看来,他现今过得如何?”
裴铭稍顿:“挺幸福的,不假。”
赵王登基,裴家无忧无患。
扬州欣欣向荣,自然家业兴旺。
这些是我能想到的,而如今听闻他阖家美满,我更加为他高兴了。
尽管如今那里并无我的存在,但我最初的愿望就是能看着他功成名就,幸福美满。
诚然,有缘无分是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