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奇收敛了笑容,严肃的看着他,“瑁儿,你是对你的便宜爹有父子感情了么?”
一开始,他确实是抱着要帮瑁儿的心态做的这件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发现这坐拥权力鼎峰、一呼百应的滋味让他舍不得松手。
横竖这江山已经是他们父子两人的了。那么,他坐的时间长一点短一点又有什么所谓?
商瑁直接了当的开口道,“到底要怎样,你才会退位?”
洪奇没有丝毫犹豫,“等再过段时日,我的身体稳固了,自然会让你坐上这个位置了。”
这倒是实话,只是坐上了这个位置,实权还在不在他就很难说了。
以前他一直觉得瑁儿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然而商彦的身体,多多少少给了他一些新的感官,比如观察人的神态表情。
瑁儿的单纯善良,全都是水中月。
他的心思早就为皇位挖空了。
商瑁嘴角嘲讽的勾了勾,简单的见了一礼,拂袖退下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结局
商瑁离宫没多久,他的马车就被拦截下来了。
他在车里纹丝不动。
车外响起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二王爷,是我进来,还是你出去呢?”
商瑁皱眉……
这个声音,不像是商璃身边的人,也不像是商玦,商玥身边的人。
难道是商珞?
他故作沉静的起身下了马车。
车外,一个装束奇怪的年轻男子带着十几个身穿黑衣的暗卫将他团团围住。
而他的人早就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阁下是?”他沉稳的拱手看向来人。
来人挑眉一笑,“二王爷,我家主子有请。”
……
御书房里……
洪奇正在看商瑁批阅过的奏折。
张德贵如同往常一样给他填了茶。
茶一入口,洪奇就忍不住皱眉。
“怎么这么苦?”
张德贵一愣,“皇上,这是您最爱喝的丁香苦参茶,都喝了几十年了。”
洪奇清了清嗓子,把茶一推,“换成龙井,朕大病了一场,口味有所改变也很正常。”
张德贵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连忙把茶收下端走。
正要吩咐小太监去库房取今年新进贡的龙井,又被洪奇叫住了。
“算了,朕今日乏了,传邓婕妤,舒才人,柳嫔前往寝宫侍寝。”
这是最近侍寝后还活着的宫女,统一被洪奇晋了位份。
张德贵眼底暗茫一闪而过,应声退下了。
一道白烟自香炉缓缓往上游移。
寝宫很快就弥漫着一阵奇异的香气。
几个宫女很快就到了。
看到洪奇一副急色样,纷纷忍不住想退缩。
张德贵听着寝房内的惨叫声,暗自的倒数了五声。
就在他的一刚倒数完,室内传来一声闷响,然后是几声女子的惊呼。
“皇上,您怎样了?”
张德贵连忙进去,“发生何事了?”
几个衣衫不整的宫女大惊失色。
“张公公……”
张德贵连忙关紧大门示意她们噤声,小声提醒道,“不想死的话,不管发生何事都不要说出去。”
几个宫女连忙点头。
张德贵上前在几人警惕放松之际全部给了她们一刀子,几人眼睛瞪得混圆直直盯着他。
他把尸体随意一推,然后扛起附了商彦体的洪奇走到了龙床后的一个密道里。
张德贵离开后,一个带着黄金面具的黑衣男人如同鬼魅一般出现,把尸体化了以后又悄然无声的离开了。
……
翌日早朝……
商彦姗姗来迟。
上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旨把景王府抄了,景王商瑁终生禁闭。
全朝哗然……
紧接着,商彦又下旨让商璃监国,待他驾鹤西去后,由商璃即位。
全朝再次泛起了大大的水花。
然而,反对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商彦又列出了景王党十大罪状。
其中结党营私尤为最,接着就是狎玩良家女子,私自放印子钱以谋暴利,官官勾结侵占百姓良田,等等等……
一时之间,景王党被一撸到底。
朝中但凡有点沾边的人人自危。
再也没心思去纠结谁坐那个位置了。
……
皇宫地牢的最后一间牢房。
商瓒双手双脚被铁链锁着,缩在角落里。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何待他向来宽厚的五皇兄突然这般无情的把他打入了天牢。
一开始他还心存希望,希望有人来救他,但是如今这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除了吃食不曾短缺他,吃喝拉撒都得在这四四方方密不透风的牢房里。
晚上缩在角落睡觉时,他甚至都感觉到有老鼠在他的腿边爬过。
门外传来了铁链声。
牢门打开的瞬间,由于不适应眼前火把的强光,他还用手挡了一下。
商璃就站在牢房外,冷冷的看着他。
“五皇兄。”商瓒看到他时,眼睛不由自主的燃起了希冀。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是一场跟商璃的误会。
误会解除后,他又可以重新出去恢复锦衣玉食的生活。
商璃点了点头,轻声开口问道,“你可愿意自请远离安京。”
“皇兄,京中可是有变故?”商瓒问道。
商璃没有回答,转身就走,商瓒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敲晕了。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
他的贴身侍卫阿奇,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
“主子,您醒啦?”
商瓒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虚软得厉害,拧眉嘶哑的开口了。
“怎么回事?”
阿奇清秀的眉毛微微一拧。
“主子,难道您忘了吗?您要自请去封地啊,才刚离安京,就睡着了,越睡脸色越难看,实在是把属下吓坏了。”
商瓒对自己做的事情毫无印象,只记得晕过去之前五皇兄把他关起来了一段时间,但是看阿奇的模样,好像并不知道他的遭遇。
他试探性的开口了,“我……最近都做了些什么?”
阿奇虽然心中诧异,还是恭敬的回答道,“主子跟其他王爷被软禁在各自府上以后,一直都是闭门不出,研究书法,至今咱们的行李还有主子您的墨宝。”
商瓒眼睑微垂。
回想起商璃那个冷硬的背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五皇兄有意问鼎皇位,问他愿不愿意自请离京,已经是给他最后的仁慈了。
能够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幽禁在宫中天牢这么长时间,他绝对有理由相信五皇兄要杀他易如反掌。
常年在安京生活,如果说他对那个位置完全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上面的几位皇兄个个都如此优秀,他才有自知之明的做一个不争不抢的老幺。
也许五皇兄也是看出了他有想法才敲打了他一番。
想到这里,他对阿奇爽朗一笑,“睡了一觉都糊涂了,等到了封地,我要建一个专门的洗砚池,往后本王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闲散王爷啦。”
阿奇微怔,随即也跟着笑开了。
“主子开心就好。”
夕阳之下,官道上的那一小队人马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直到影子都看不见了,官道两边的树丛里才钻出了两个黑衣人,两人相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然后往马车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
宸王府,听完黑衣人的禀报,商璃很平静的让人退下。
张九在一旁翘着二郎腿。
「啧」了一声,“还不承认自己心软。”
商璃拿着朱批笔的手一顿,“终究是兄弟。”
更何况,上一世,商瓒并没有加害于他。所以,他也没必要斩尽杀绝。
把他关起来幽禁,其实还是因为那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阿殷离开了他,他寻遍了大安也没有她的踪迹。
于是他把商瓒扶持上位,自己以一身毒术征战四方,试图寻找阿殷的下落。
初时一两年他跟商瓒的关系确实很好。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上位者的多疑也跟着出来了。
商瓒一边怂恿他继续征战壮大大安的版图,另一边却又把他辛苦打回来的江山转手回赠给其他人。
以此消磨他的兵力以及精力。
终于,两人斗了将近二十年。
商瓒知道了他征战的目的,四处寻找与阿殷相似的女子试图刺杀他。
可是,他知道,那些都不是阿殷。
心中对阿殷的执念愈发强烈。
在最后一次逼宫后,他亲手了结了商瓒,把商家天下拱手给了李三功。
而自己则把一辈子的精力都倾注在了自己的陵墓里……
梦醒以后,燕江南来了,告诉他阿殷依然下落全无,甚至还打算让他重新另找其他女子共度余生。
梦里的感觉又清晰的变成了一种直觉。
直觉告诉他,阿殷很有可能不在大安或者是他们寻找的范围。
再到后来,张九出现了。
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得知阿殷在大安身死。
他心中阿殷没死的直觉愈发强烈。
因此在张九提出可以帮忙找到阿殷的遗骸并且让他必须也要跟着上路的时候,他才答应。
一路上,张九的言行举止,给他的感觉十分熟悉。
一举一动,仿佛都是跟阿殷来自同一个地方,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拆穿了张九。
幸而张九也积极配合。
所以,他才能顺利与阿殷相认。
如今,商玦已经构成不了危险,商玥也许知道自己无力回天,如同商瓒一样,自请商瑁在幽禁期间因为试图逃走阴差阳错的进入了张九的拘魂阵。
如今只要张九不放他出来,他就只能一辈子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
冷如霜自从来了大安,经历了商彦的摧残,离宫后又提心吊胆的过了两年,精神早就绷不住了。
支撑她的信念,就是商璃还爱她。
然而当她知道商璃也那一边走不通以后,她就只能重新打起了商瑁的主意,然而还没有等她做出什么举动。
商瑁如今又变成了这幅模样,一时之间打击太大,人也变得疯疯癫癫的。
商璃的人重新遇到她时,她在大安城郊的护城河里浮了起来,尸体都泡得水肿了。
至于商珞……
上一世的四王之争,他本就是出局最快的一个。
如今李氏一脉覆灭波及到了商瑁,他也因此遭到商瑁的设计,落得被贬凉州的下场。
临行之前,他眼底的光也没了,整个人颓败不已。
看到他送行时,他也只是自嘲的说了一句,“我本以为你是最好拿捏的。没想到,最硬的骨头竟然是你。”
商璃剑眉一挑,算是给了他回应。
至于洪奇夺了商彦的舍。
商彦作为真正的真龙天子,阳寿又未尽,又岂会轻易魂飞魄散?
因此他一直在等待有缘人帮他重新把身体夺回来。
看到洪奇用他的身体做了这么多的混账事,不把洪奇碎尸万段,难消他心头之恨。
尤其是当他知道这个事情,是他最爱的瑁儿也有参与策划,他的心比隆冬的冰还寒。
过往的二十多年,终究是错付了。
所以,当商璃让人帮他还阳后,他第一时间就把景王府抄了,把洪奇的遗骸挖了出来鞭尸。
一顿操作后,他把江山交给了商璃。
自己也油尽灯枯了。
十月,秋高气爽,宜嫁娶。
宸王府上下再次张灯结彩。
热闹非凡……
“诶,这宸王府办的喜事,好像比上一次还要隆重。”
“谁说不是呢?说来上一任的宸王妃还真是多灾多难,嫁给宸王的时候宸王病重,据说还不得宸王宠爱,好不容易宸王的病情有所好转,她亲自外出为宸王祈福,却没想到遭遇不测,着实让人惋惜。”
“这新宸王妃据说是南漠边陲的一个小农户的女儿,也不知道给宸王爷灌了什么迷汤,把宸王爷迷得七荤八素的,居然以王妃之礼将她迎娶进门。”
“总之不是个省油的灯就是了。”
在一群百姓的议论中,张九讽刺的勾了勾嘴角,目送花轿离开。
都说传言不可尽信。
如今他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他记得商璃让人散布的消息是,宸王妃遇刺被一农家女所救,却失去了记忆,为了弥补当年对宸王妃的冷落,宸王决定再以王妃之礼将宸王妃迎娶进门,意味着两人有一个新的开始。
没想到,传着传着就变成了这样。
看了一眼张灯结彩的「张宅」,再看了看已经不见了踪影的花轿。
张九默默的说了一声再见。
事情既然告了一段落,他还是不当面跟殷姝那个蠢货道别了,免得她一时冲动要跟他回去,抛下商璃,到时候可就有的玩了。
总之,能跟摄政佞王参与了这一场精彩的「龙体争夺战」,回去足够让他跟那两个老头吹好久的牛了。
……
入夜,凉风习习。
洞房里……
喝过了交杯酒。
商璃如同两人第一次成亲那般,亲手为殷姝卸下了头上的钗環。
“阿殷,兜兜转转,你还是回到了我身边。”
殷姝回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