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艰难
“既然如此,那就请夫人准备好合约和我的卖身契。我这就叫人来签。”
韩武知道自己被容家接纳,来的时候一直忐忑不安的心也落下了。这会子话语也爽快活跃起来。
“武安,吩咐季安准备长工合约和一份卖身契。”
“是,夫人。”武安在廊下应了一声,便就找季安了。
不多时。前院的廊檐下摆了一张桌子,季安坐在旁边。
韩武领着十几个人过来了。这些人中,有一半的人是缺胳膊少腿的。
还有几个就是一点小的旧伤。因为不能上战场了,得到的抚恤金银子并不多,退伍的兵士在家没有得到好的治疗。
这点旧伤也就成为在家生活的障碍了,即使老子娘乐意找大夫医治,也架不住其他好手好脚的兄弟不同意。这个时候的药都是很贵的,寻常百姓家都是找土方子压一压挺过去。
这些人得知他们签的是长工合约,而韩武签的是卖身契时。一个个都不乐意了,齐声说道也要签卖身契。
其中一个拄着拐子的汉子大声说道,“我们就跟着主子了,还是跟韩武一样签了卖身契。反正老家也是被人嫌弃厌恶的,也不想再回去了。”
另外一个左边手臂空荡荡的汉子也附和着,“我家老子娘和兄弟听说我要出来讨生活。高兴的在饭桌上分了一个窝头给我。回去这么几年,还是第一次吃到家里的窝头。”声音里满是嘲讽寂寥。
众人都在诉说着要签卖身契。
季安只好起身,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轻轻的敲了一下议事厅的门。云微微在屋里已经都听见了外面的声音。
内心的触动很大,对于军人一直抱有崇拜敬仰之心的。在这个时代,伤病回去的人,生活的竟然如此的艰难。
平复一下涌动的伤感心情,云微微打开门走出来。“季安,重新拟定契约。就按照他们说的,每个人再给五两的安家银子。”
又对着众人说道:“我敬重你们是曾经征战沙场的军士。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我容家要的人必是忠心耿耿的,在容家做事要服从安排。
如有意见可以提出来,合理范围内我们尽量会做到让你们满意。有背主行为的,发现一律严惩不贷!”
云微微看着也不过十八岁。可通身的气派,一脸的冰冷严肃,说出话来的气势,让人不容侵犯。
韩武领头说道:“韩武定忠心为主。”
余下众人也齐声道:“忠心为主。”
云微微点点头,“如若你们勤恳敬忠,以后你们的卖身契也是可以赎回的。”
这帮汉子却是没人想要赎回卖身契。在这样的时刻,容家收留了他们。
对于他们来说,以往的那个家已经是前尘往事了。现在的自己属于新生的,跟过去再无瓜葛。
“你们下去休息吧。明天都动身去月下滩。”
待众人离开后。
云微微吩咐武安道:“买的那些衣服鞋子每个人分两套。”
武安有点吞吞吐吐的回道:“夫人。中平出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大夫人跟何姨奶奶。听闻要买这么多衣服,大夫人让中平都买了布料回来。说是买了布料回来做成衣服能省不少银钱呢?”
这个大嫂子性子倒是越来越好,流放路上的那点自私的模样都不见了。
云微微诧异,“哪有那么多针线上的人?”这些衣服的活计可不少,加上被褥鞋子之类的。
武安笑了笑,“夫人,您就放心吧。何姨奶奶在村子里招呼了一下,村里的那些妇人姑娘都会针线活的。如今又不是农忙时候,还是很乐意来领了活计贴补家用的。今天晚上保管他们有新衣服,鞋子。”
袁方也插话进来,“夫人,就连夏月、冬荷几个姐姐这会也在家里做被褥衣服呢。”
微微一笑,“那可要让季安拨了银钱给大嫂子。这次可多亏大嫂子跟何姨奶奶了。想了这么个省钱的法子。”
“谢我什么啊?看着你们为这个家忙前忙后的,我都帮不上忙。”任巧兰带着萱姐儿笑呵呵的走进来。
任巧兰穿着一身湖蓝色的细棉布对襟衫,下着同色的百褶裙。
简单的挽着一个妇人常见的发髻,发髻上只插了一支木制的簪子。看那簪子的手艺就像是大哥亲手做的。整个人眉眼间都柔和了不少。
“大嫂,越发看起来光彩夺人了。”微微上前抱过萱姐儿。
“弟妹惯会取笑我,不过如今的日子舒心了不少。有可口的茶来点解解腻?”任巧兰问道。
“大夫人,有沏好了的女儿红,奴婢这就去拿了来。”香荷听着任巧兰的话,赶忙回应了句,就转身往后院走去。
“大嫂,我们也去后院吧。”微微逗弄着萱姐儿。
两个人一起往后院走去。
到了清风院门口,云微微又吩咐香荷,“吩咐厨房今晚,多煮些红烧肉。米饭和馒头也多一些,让前院的那些人吃的饱饱的。”
香荷应声后就去了大厨房,吩咐厨房的人晚上要做的饭菜。
第92章 满面冰霜
微微跟任巧兰在屋里聊了一会。
装作不经意的闲聊,“大嫂,容月眉最近怎么样?”
“她啊,自从上次被你打了两鞭子后。倒是乖巧了许多,就是不说话。平时还往娘屋里去唠嗑,近来也不去了。”
任巧兰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微微怕她再挑拨离间。容月眉品性像生母,平日最会抓尖要强的,也颇会来事。
在容府的时候,日子过得很是风光。哪曾想流放开始失去了往日被众人捧着的生活。心理落差肯定很大。
想了想又奇怪的说道,“不过也不知道小姑姑在哪里找了个神医,才涂了两日的药膏。喝了两日的汤药,脸上的疤痕看着没那么吓人了。可不是遇着神医了?”
云微微冷笑一声,“遇着神医是件好事,别再作妖害人。否则神仙也救不了她。”
“不至于吧?虽说确实做的过分了点,不过才十三岁的小姑娘,能有什么胆量?”任巧兰觉得微微有点小题大做了。还没及笄的小丫头片子,鸡鸭都不敢杀,难不成还能杀人?
微微知道大嫂不相信,压低声音说道,“大嫂知道那日容月眉为什么被我吓哭了吗?”
“为什么?问了她也没说,只是那日吓得不轻。晚上吓得都做噩梦了,第二天还找了大夫来开了汤药。当时可把娘气的不轻,一直怪你来着。”
云微微嗤笑道,“娘那是一直对我都不喜吧?只不过平时藏起来了,都以为是我那时在山上失踪才惹得她不快。”
看穿了甘凤儿的性子,之前是怕容老夫人。所以平时都是一副柔弱的样子。
“娘的性子也太左了,平时在家我都是不予理会她。你还没说小姑姑到底是什么事情?”任巧兰在家凡事做的敞亮,甘凤儿挑理什么的,只当没有听见。
云微微让白芷把萱姐儿抱出去玩。看着她们出门后,云微微靠近任巧兰低头,轻声把当日在龙虎岭。看见容月眉推了杨姨奶奶挡了狼口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任巧兰只觉忍不住的打了几个寒颤。心里也是一阵慌乱,这个小姑姑虽说嚣张跋扈了一点。
可毕竟也才十三岁啊!还没成年竟然有胆子弑母,那种境况下,不说为母去搏斗。
反而为了自己,把一直对她爱护有加的生母推出去喂了狼口。这太可怕了。
任巧兰哆嗦的说:“弟妹,快别说了。我都被吓死了。她怎么敢?”
“她以为当时一片混乱,没有人看到。恰巧被我看到了,那天她来挑衅我。被我吓到了。”云微微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任巧兰正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白芷的声音。“夫人,大夫人。大爷过来了。在前院的议事厅侯着呢。”
“知道了……”
云微微轻拍了任巧兰的手背。“大嫂,大哥过来了。先不说这些了。”
“弟妹,你去吧。我这会不敢回去,就待在你这吃了晚饭再说。”任巧兰捂着心口道。想晚上也住在弟妹这里,有安全感啊。
“也好,让小厨房做几道爱吃的菜。晚上我们妯娌也喝点小酒。”微微说话间就走出去了。
前院议事厅里,容耀和夜苍都在里面喝茶。
微微带着白芷进来,朝门口站着的武安吩咐道。“看好门,别让人打搅了。”
武安应声是,站在门口的廊檐下不让任何人靠近。
“大哥,容月眉果然有情况。得要抓了她细细拷问一番。白芷你说一下跟踪的情况。”
“是,夫人。”白芷点头应道,细细的把跟踪容月眉发现的情况一一道来。隐去了和微微两个人又去查探了一番的事情。
容耀眉头紧蹙,不发一言,脸色却越来越冰冷。像冬天的冰窖一样。
许久,他才出声,“我先去跟父亲商量一下,不管结果如何。都会细细拷问了她。容家的未来不能毁在她手里。”说罢起身离开了。
容耀离开后,满面冰霜的往家里走。他是一个以家族的荣誉,兴衰为先的人。
是绝对不能容忍容月眉这样行为的。快到家门口时,碰到了在村子里和一帮老人下棋回来的容林阔。
自从来到梨树湾后。没事情做的容林阔,每天都会去村子里那棵大树下,跟几个老人家在那里下棋聊闲。
“爹,你过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容林阔抬头看到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儿子,这会怒火中烧的样子。
心道不好,可不能再有什么事情发生了。遭遇连番打击的他,已经没有欲求,只希望一家人齐齐整整的生活。
“什么事情?”容林阔语气里多了几分忐忑不安,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容耀拉着父亲来到空旷的地里,细细的把白芷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学来。
容林阔听了,只觉浑身冰冷,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对于自己的这个妹妹,是像对待女儿一样疼爱的。
两个儿子所做的决定,自己也是知道的。面上没有说什么,心里还是支持的。
不甘心以后的子孙只能做个侍弄田地的农人,默许儿子的行为。如今容月眉的举动,无疑把自家架在刀下。
“晚上不注意的时候,把她弄到作坊去。那里晚上没人。”容林阔平息了心中涌动的怒火和悲伤。
第93章 狂躁的容耀
容耀知道父亲没有任何犹豫就下定决定,心里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就怕父亲被一连串的打击,心性也变了。跟自己的母亲一样,就让人头疼。
容林阔抬眼瞪着儿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小兔崽子想什么?我没那么老糊涂,回家收着点,别被发现什么。再打草惊蛇。也别让其他人知道这些事情。”
容耀笑着对父亲作辑,“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记着了。”
入夜……
梨树湾一片寂静。
两个身影从容家出来。
作坊里面只有武成在值夜。容耀敲了敲门,武成打开门后,两人闪了进来。容耀吩咐武成,晚上的事情谁都不要说。
武成嘻嘻笑着说,“大爷,晚上我睡着了。可什么都没看见。”
容耀扛着容月眉,和父亲走到作坊最里面的屋子里。
放下容月眉,解开被点的穴道。容月眉恨声道:“大哥,你们这是干什么?”
容林阔痛心疾首的盯着这个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月眉,你干了什么背叛容家的事情?大哥自问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回馈我们的?”
容月眉心里一惊,不可能被发现的。那人的武功那么高强,绝对不是大哥几个可以比拟的。
“大哥,这是容不下我了吗?我知道父亲去世后,这容家就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容月眉倔强的脸上,两行眼泪就这么掉下来,咬着嘴唇,死死的盯着容林阔。眼睛里透着委屈和倔强。
容林阔有点呆愣了一下,莫不是搞错了。看月眉的样子,也不像是个知情的人。“你真没有勾结外人,要对容家和梨树湾不利。”
容月眉摇了摇头,“大哥,既然已经认定我有罪。又何必问我,不是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我又能如何自证清白?”小小的年纪,就这么用控诉的目光看着容林阔。不吵也不闹。
容耀看着父亲要动摇的心。不禁暗暗佩服弟妹,弟妹知道晚上的行动。就说父亲怕是过不了容月眉那关,别看年纪小,也是个有手段的。
果不其然,如果不是武安晚上送过来的证据,只怕自己也要被小姑姑这一脸凄凉委屈的模样给欺骗了。
“父亲,你别被她骗了。你看这是什么?”容耀将手里的字条递给容林阔。
看了字条上面的内容,容林阔冷笑连连。把字条甩在容月眉脸上,“我的好妹妹,你看看这上面写些什么?”
容月眉打开字条,心里一阵慌张,不禁暗暗唾骂那人。居然还传信,这是要害死我啊?
这蠢猪。面上却是一副不明白字条上什么内容的表情,“大哥,你的意思是这些跟我有关吗?你听信谗言,也觉得我会这样害自己的家人?”不可思议的盯着容林阔。
容耀这会已经不想看着这个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姑姑这样装下去。
“容月眉,你死猪不怕开水烫啊?这样还能否认?你脸上的疤痕找的哪个神医看的?去镇上的同济堂抓药,五贴的药钱花了六十两银子,这钱哪里来的?你今天上午去西山那里的山洞找谁?”
越说越火大的容耀直接拿匕首走向容月眉。匕首扎在容月眉的胳膊上,让她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血流下来。
听到容耀说到自己今天去了西山的山洞,就知道自己今天要完,行踪都被了如指掌。
瘫坐在地上的容月眉哭着说道:“不要杀我,我不想的。是那人逼我的,如果我不答应,死的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