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氏帮姬瑶穿好了衣服，姬如风就进来抱着女儿出去了。
今儿是桃花寨三当家苗水南大喜的日子，姬瑶出了意外，大家都没心情继续，苗水南带着新媳妇早早地就等在外面，得知姬瑶醒了才放心地继续走完仪式。
第3章 还是得留下
姬如风虽然担心女儿，可也知道今儿是三弟一辈子最重要的日子，所以硬是拖到晚宴结束后才带着三个儿子急匆匆地回来。
姬瑶安静地趴在姬如风的肩头。
小身板遭了罪，现在还有些精神不济。
“囡囡，来，大哥抱。”十六岁的姬川晨才刚走到姬如风跟前，姬如风就一个冷眼加侧身，闪到桌边坐下。
姬川晨耸了耸肩，跟了过去。
“囡囡，晚上吃了什么？”老二姬川旭凑了过去。
姬瑶没什么精神，耷拉着脑袋。
钟氏直接敲在姬川旭的脑袋上，“囡囡刚醒，你大呼小叫地做什么？”
那边，岁数最小的姬川晋走到姬如风身边，悄悄牵着姬瑶的手，虽然一句话也没说，可眼底的担忧一点也做不了假。
“囡囡别怕，有爹在，爹帮囡囡报仇！爹已经命人填湖了，囡囡以后都不用担心了。”
“不，不填。”
“不填？好，爹听囡囡的，不填湖。”姬如风是女儿奴，女儿说不填那就不填，大不了在湖边装上围栏，反正湖也不大，半个月就能能弄好。
逗弄了姬瑶几句，钟氏亲自喂姬瑶喝了药，姬如风就又把姬瑶抱回了里屋，让丫鬟守着。
再出来，姬如风就变了脸色。
姬川晨第一个开口，“爹，娘，儿子仔细查过，因为当时人很多，湖边的脚印太多太乱，所以一时半会怕是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就继续查，意外也好，人为也罢，你都得给我找出能说服我的证据！”钟氏是铁了心要一查到底。
“囡囡醒了可有说什么？”
钟氏摇头，“我没敢问。”
姬如风沉吟了片刻，“囡囡才受了惊吓，就不要再问了。湖边我会让人装上围栏，倒是囡囡身边的人，你有什么安排？”
提到这个，钟氏就叹气，“囡囡三个月的时候，孙氏就跟在她身边，你们也知道囡囡有多依赖孙氏。有的时候，连我这个做娘的都嫉妒。
之前吧，孙氏也确实用心，随着囡囡对她的依赖增加，她的心也大了。
我之前处置过孙氏几次，囡囡不仅对孙氏维护，更是与我这个做娘的离了心。
我也不想囡囡难过，所以每次最后都妥协，这才养大了孙氏的野心。总之，都是我的错。这次要处置孙氏也容易，可囡囡那边……”
众人不语……
这确实是一个难题。
中年得女，带来的问题就是钟氏奶水不足。
姬瑶也不是足月生产，娘胎带了不少毛病，虽然可以慢慢调养，可钟氏生产后自己的身体都不好，哪儿还有精力带姬瑶？
姬如风喜欢女儿，更心疼女儿与妻子，所以想着是不是下山买个人上来照顾钟氏母女。
结果，倒是钟氏到山下庙里祈福的时候，捡到了孙氏。
也不算是捡，那个时候，孙氏受不了婆婆的磋磨，从夫家逃了出来，钟氏瞧着可怜，就暂时收留了她。
孙氏到了桃花寨很勤快，主动照顾钟氏和姬瑶。
钟氏瞧着她手脚干净，人也不错，就留下了她。
最初几年，孙氏照顾姬瑶很用心，姬瑶对孙氏的依赖就说明了一切。
钟氏因为身体原因，就把姬瑶放在了孙氏身边。
孙氏虽然是下人，可待遇一点也不差，钟氏是真心把她当亲人对待。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随着姬瑶对孙氏的依赖越来越深，对钟氏的疏离也成正比地增长着。
钟氏不是没想过把姬瑶抱回身边，可姬瑶一离开孙氏就又哭又闹，次数多了，连带着对自己也带上了恨。
钟氏心里苦，却什么也做不了。
姬如风与三个儿子也只能干着急。
特别是最近两年，孙氏明里暗里贴补曾经的娘家，钟氏看在她待姬瑶还好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担心女儿因为孙氏与自己越走越远。
结果……
“孙氏不能留……”姬川晨是最反对的，“儿子不否认她之前对囡囡的用心，可她这些年做的那些，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囡囡是离不开她，可囡囡岁数小，哭闹几次就过了。到时候，娘把囡囡带在身边，又有我们几个哥哥领着玩儿，很快就会忘了。”
钟氏虽然心动，可更心疼女儿。
“要不，等囡囡好点了，我们和她商量商量？”
姬如风也不想女儿伤心，虽然知道儿子的提议是最好的，却还是赞同钟氏的意见，“到时候好好和囡囡说，囡囡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呵呵……
姬家三个儿子齐刷刷地翻白眼。
姬瑶一直在床上躺了三天，钟氏寸步不离地守着。
能亲近女儿，钟氏自然是激动的，可看着姬瑶苍白的脸色，钟氏心里更难受。
到了第四天，柳慈捧着抄好的佛经又来了。
这几日，张氏和柳慈每天都会在姬瑶午睡后探望她，陪着小家伙聊两句。
接过柳慈递上来的佛经，钟氏感慨，“慈姐儿有心了。”
“慈姐儿与囡囡是好姐妹，这是她应该做的……”张氏上前安慰，“我瞧着囡囡的精气神好了很多。”
“是好了很多，也能下床走动了。”
“大嫂，你可以放心了。”张氏拍着钟氏的手背。
钟氏点头，“慢慢调养吧，山上气温低，也不知丫头在水里待了多久，受了多少寒气。”
“囡囡岁数小，能调养好，我那里还有些药材，稍后我让人送来。”
“弟妹有心了。”
“大嫂，你这话就生分了，囡囡好歹也叫我一声二婶，我把囡囡当亲女儿，这话可不许再说了。”
钟氏点头，“明儿，我想带囡囡到庙里去一趟。”
“这是应该的，这次亏得菩萨保佑，囡囡才无大碍，明儿我和慈姐儿一起。”
……
一行人下山，只用了两辆马车，钟氏与张氏带着各自的女儿，再加上一个非要跟来，打着保护妹妹旗帜的姬川晋。
原本，姬川晨也是要跟着的，钟氏嫌麻烦，直接拒绝了，只带了两个会功夫的婆子。
马车从山上下来，熟门熟路地朝唯一的寺庙驶去。
寺庙不大，却是小镇唯一的香火圣地，初一十五的时候很是热闹。
姬瑶牵着张氏的手，歪着脑袋看着正与方丈交涉的钟氏，片刻后，钟氏递上了一张黄纸。
第4章 留着过年吗
生辰八字？
不知怎的，姬瑶就想到了这个。
随后，钟氏抱着姬瑶跟着方丈进了一禅房，见到了一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与钟氏说了两句姬瑶听不懂的话，又伸手在姬瑶的脑门点了两下，最后套了一串佛珠在姬瑶手腕上。
佛珠串太大，足足在姬瑶的手腕上绕了三圈。
做完这一切，钟氏又带着姬瑶，在张氏与柳慈的陪同下，挨着把寺庙的菩萨都拜了一遍。
上了香，捐了功德，蹭了斋饭，一行人才慢悠悠地上山。
姬瑶趴在窗户边看着外面。
小镇说不上有多繁华，到处都有破损的痕迹，隐隐中有股萧索的感觉。
街上巡逻的官差不多，却很频繁。
马车才从街头晃到街尾，姬瑶就看到几队人走动了。
街上没多少做生意的人，大家买卖东西的时候也慌慌张张，还时不时地东张西望。
倒不是做贼心虚，就是……
在怕什么？
“前几天才打了一场，大家还心有余悸。”姬川晋凑了个脑袋过去。
“打了一场？”
“今年的第一场，年前的时候，北漠战败，休养生息半年，又不怕死地来了。”
姬瑶似懂非懂地点头。
“和你妹妹说这些干嘛？”钟氏直接敲在姬川晋的脑袋上，“你妹妹身子骨还没好，你少往她跟前凑。”
姬川晋暗戳戳地翻了个白眼。
上山的路上，姬瑶特意看了一眼那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的彩旗。
粉红色的底色，上面绣了一枝桃花，三个黑色显眼的大字，迎风飞扬。
桃花寨？
虽然不明白桃花寨里为什么没有桃花，可这里是土匪窝，没错了。
我是土匪的女儿？
有了这个认知，姬瑶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态。
马车才刚掀起帘子，姬瑶就被人抱过去了。
与姬如风截然不同的气息，让姬瑶微微皱眉。
“外公的囡囡回来了？”
中气十足的声音，姬瑶吓得一激灵。
“这么大声做什么，吓着我的乖孙了！”一嫌弃得不行的声音，姬瑶利索地被人接了过去。
“乖孙，外婆来看你了，开不开心啊？”
“外公，外婆。”姬瑶从善如流地打了招呼。
“诶，外婆的囡囡最乖了，外婆给你带了好东西，走，外婆带你去看看。”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自始至终都没看钟氏一眼。
钟氏自己也心虚，掉在队伍最末处。
“大嫂，我就不过去，晚点我再过来。”
与钟氏道别后，张氏带着柳慈回了自己的竹楼。
钟氏到堂屋的时候，姬瑶已经被钟德抱在怀里，一一指着带来的东西，悄眯眯地给姬瑶说着什么。
姬瑶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看上去兴致勃勃。
杨氏回头看了一眼女儿，拉着女儿和女婿到了一旁。
“囡囡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们怎么不让人通知一声？如果不是我和你爹过来，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娘……”
“别叫我娘！”杨氏没好气地说道，“我家囡囡有你们这样不负责的父母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自己的孩子不护着，你们想护着谁？
就是阿猫阿狗也知道心疼自己的孩子！别跟老娘说什么意外，就是意外，也是你们做父母的责任！”
“娘，这次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照顾好囡囡。”
姬如风的主动认错，并没有换来杨氏的息事宁人，“你们都是要当爷爷、奶奶的人了，就这点出息，你们要是照顾不好囡囡，我等会带回去。”
“娘！”
见女儿和女婿着急的模样，杨氏心里才平衡了一些，“现在知道着急了，囡囡那么小，你们就忍心看着她遭罪！也幸亏是后来被人发现了，若是、若是……”
说到后面，杨氏声音都带上了颤音。
钟氏与姬如风更是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
杨氏见好就收，“行了，别在我面前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孙氏呢，处置了没有？”
“还、还没有。”
“留着干嘛？过年吗？”杨氏恨铁不成钢地问道。
“娘，您也知道囡囡有多依赖孙氏，我怕前脚处置了孙氏，后脚囡囡就跟着哭闹。若是其他时候，我狠狠心，让囡囡跟着你们下山，过段时间她也就忘了。
可这次，囡囡遭了大罪，身体虽然无碍，可您也看到了，小丫头一直没精神，到时候万一闹起来……”
“哎……”
都是做娘的，杨氏如何不明白钟氏的担忧？
“娘，您放心，人在牢里，等囡囡好点了，我们就处置。”
杨氏看了女婿一眼，终是没有再咄咄逼人，只说道：“寨子里的事，你们自己处理，囡囡我带过去玩几天。”
钟氏张了张嘴，对上杨氏犀利的目光，嘴边的话也偃旗息鼓了。
看着女儿期期艾艾的模样，杨氏就气不打一处来，戳着她的额头，说道：“你好歹也是我杨大花的女儿，老娘的威风你也学了七七八八，几个儿子整治得服服帖帖，怎么到了女儿面前，就像个棒槌！你才是囡囡的娘，天大地大你最大，谁都越不过你！孙氏不过是个下人，你怕个锤子！”
杨氏嘴里说着训斥的话，可也知道女儿心里不好受，若不是心疼囡囡，以钟氏的手段，孙氏的坟头草都不知道有多高了。
算了，先把乖孙带回去，剩下的慢慢教。
做了决定，杨氏心情也跟着好了。
回到堂屋，抱着姬瑶一个劲儿地亲近。
姬瑶虽然不大爱说话，可这几天她贼兮兮地观察着身边的人。
基本理顺了身边这些人的关系，对自己的处境与遭遇也有了初步认知。
她不知道作为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是不是就应该懂这么多，可这一点也不影响她看热闹的心情。
缩在钟德的怀里，小脑袋左顾右盼着。
这次钟德与杨氏上山，给姬瑶带了不少吃食，因为自家是开杀猪坊的，所以还带上了两头乳猪。
这个时候，姬瑶才知道，原来桃花寨是有自己种地，自己养家禽的。
小小的眉毛皱成了一团。
第5章 处处都有违和感
在她的认知里，土匪不就是打家劫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那种吗？
种地，养家禽，这种可持续发展的生态，完全不符合土匪窝豪横的形象。
而且，她仔细观察过寨子里的人。
女人不多，大多都是家眷，负责后勤，除了洗衣做饭，还包括饲养家禽。
寨子里有小孩，男孩跟着习武，女孩跟着母亲，除了做家务，也会做一些绣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