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欲盖弥彰地挑拨
在姬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姬二夫人李氏也迎了上来，“老爷回来了。”
姬二爷微微点头，径直走到姬老夫人跟前，“儿子给母亲请安。”
“你呀，都说了多少次了，自家人不用这些虚礼。”
嘴里说着责怪嫌弃的话，姬老夫人的脸上却十分享受这种被人吹捧，被自家儿子孝顺的感觉。
“无规矩不成方圆，虽说是自家人，可母亲是儿子敬重的母亲，给母亲问安是应该的。”
“你呀……”姬老夫人边说边冲李氏使了个眼色。
后者忙端上了温度刚好的二道茶。
姬二爷喝了两口，才问道：“母亲今儿可好些了？”
“喝了枇杷膏，好多了。人老了，什么毛病都出来了，缝缝补补能活多久是多久。”
“母亲，这话可不能再说了……”姬二爷虎着脸，“母亲身体硬朗，能长命百岁。”
“什么长命百岁不长命百岁的，身边的老姐妹都走得差不多了，也该轮到我这个老东西了。”
“母亲！”
见儿子变了脸色，姬老夫人才状似无意地挥了挥手，“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儿朝堂上的事儿还顺利吗？”
“是啊，爹爹，女儿听说今儿皇上在朝堂上要嘉奖桃花寨的人，爹爹可是看到他们了？之前，小弟非说桃花寨里的人都是大黔的英雄，一个个三头六臂，不然也不能把北漠压制得那么彻底！我给小弟解释了好多遍，他都不信。爹爹，你给小弟说说。”
坐在姬老夫人身侧另一边的姬川鹏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爹爹。
他听到的那些，都是下人们说了一半，他自己脑补了另一半，编造出来的。
在只有三岁的姬川鹏心里，那么厉害的人，当然只有三头六臂才能做那么伟大的事儿。
“怎么了？”姬老夫人看出了姬二爷眼底的迟疑。
“没、没什么。”
姬二爷的欲盖弥彰，让姬老夫人直觉有事，“说！”
沉下了脸色。
“这……母亲，儿子向父亲保证过，不能在你面前提起。”
“这是要故意瞒着我？”姬老夫人拔高的音量，表明她现在很生气。
“反了天了！在这个家里，还有我不能知道的事吗？”
“爹爹？”姬熹吓得缩了缩脖子。
姬川鹏也紧张地抓着椅子扶手，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
“老爷，家里有什么事是母亲不能知道的？父亲虽然特意嘱咐了你，可、可你这样瞒着母亲，你让母亲……”
到底是将近二十年的夫妻，两人十分默契。
在李氏的劝解下，姬二爷重重叹了一口气，“母亲，不是儿子不愿告诉你，是儿子担心你情绪激动。你本就身体不好，万一……儿子承担不起。”
“有什么事儿能让我激动得身子都不好了？”姬老夫人不以为意。
姬二爷犹豫再三，终于说道：“母亲，你先冷静，儿子后面要说的话……”
姬老夫人眼底有了不耐烦，原本上挑的眼角也拉下来，带上了怒气。
“是大哥，大哥回来了。”
“哐当……”
李氏手里的茶杯落地。
姬老夫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胸口剧烈的起伏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快要抽搐。
李氏暗道一声「不好」，一边让丫鬟收拾脚下的碎片，一边上前帮姬老夫人顺气。
姬老夫人脸色黑沉，“你说什么？”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母亲，你先顺顺气，儿子说，大哥回来了，大哥平安回来了。”
“大哥真回来了？”李氏欣喜地说道，“大哥回来了就好，母亲……”
姬老夫人的脸上可没任何喜悦，那阴戾的目光，仿佛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老大回来了？那逆子回来了？”
姬二爷尴尬地眨了眨眼，“是，母亲，大哥回来了。”
“逆子！逆子！”姬老夫人拍着软榻，撕心裂肺到声音嘶哑。
李氏瞧着不对，忙从桌上端起茶杯，递到姬老夫人嘴边，“母亲，您先喝一口缓缓气，有什么您给我们说，我们想办法。”
姬老夫人好不容易才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狠狠灌了两口茶，“说，你给我说清楚！”
姬二爷畏畏缩缩，似乎有难言之隐。
眼瞅着姬老夫人又要发作，才硬着头皮说道：“母亲，之前洛水镇那边不是因为一个孩子的功劳才保全下来吗？皇上这次招安了洛水镇的土匪，哪曾想，那桃花寨是大哥的，大哥是里面的大当家，二当家是柳府的庶子，三当家是洛水镇的土著猎户。
说来也有点意思，那立下功劳的孩子，就是大哥的女儿，好像是叫姬瑶。儿子也是在金銮殿见到大哥才知道的。”
“好啊，好啊！十八年不回家，原来是自甘堕落地当土匪去了！”
姬老夫人的愤怒，不知是冲着姬如风诈死而来，还是冲着姬如风一身功名而来。
姬二爷道：“原本，皇上准备了一些册封，结果没想到来的是大哥，皇上之前准备的那些，自然就不受用了，所以只给姬瑶赐封了安平县主，其他的，等疾风营成立后，再重新安排。”
“县主？她也配？”
在场的人都不敢说话。
姬老夫人不依不饶，“如风代表的是我们定国公府，既然他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放在我们定国公府上有什么不可以？
你说的那个什么姬瑶，多大了？有福气压得住县主的封号吗？
熹姐儿是姐姐，熹姐儿身上都还没有封号，她一个土匪窝里的丫头片子，哪来那么大的福气！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姬二爷愈加尴尬，“母亲，皇上与大哥是打小的情分，大哥是皇上的陪读，为皇上争夺兵权才投身军营。这十八年来在洛水，为了大黔鞠躬尽瘁，不说大哥这些年的功劳，就是他与皇上的情分，皇上这么对他也是他应得的。”
“那些都该是你的！当年本该是你做皇上的陪读，如果不是……”
“母亲，我与大哥是亲兄弟，何必算得那么清楚？大哥的也好，我的也好，都是我们定国公府里的。
大哥诈死，皇上这些年给我们定国公府的，还少了吗？敏儿在宫里能坐稳贵妃的位置，不也是因为大哥。”
第73章 兄弟
“就是没你大哥，这些也是我们定国公府应得的，这些年，你和你父亲在朝堂上坚定不移地支持皇上。
可以说，皇上如今能坐稳龙椅，握住四分之一的兵权，都是你父亲与你的功劳。
你大哥回不回来，这些都是我们定国公府的。这次，不过是因为皇上见到你大哥，被欣喜冲昏了头！
按我说，你大哥若是识时务，就该把这些都送到国公府上！
这些年，我们为他担心受怕，千方百计地寻找他的下落，他倒好，居然在洛水当了土匪，好好的定国公府的嫡长子不做，自甘堕落成了土匪，丢人现眼！现在还好意思回来，怎么，是想回来争世子的位置吗？”
姬二爷眸光微闪，“母亲，大哥不是那种人。”
“只有你把你大哥想得那么好，他那个做哥哥的，从小可有为你想过一次？你念兄弟情，你大哥可曾把你当兄弟？”
姬二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姬老夫人在气头上，他说什么都是错。
姬老夫人越说心里越不平，嘴皮子也愈加厉害，“你那个大哥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他在洛水镇十八年，不过是因为当年的事太过惨烈，他回来无法交代，索性就落草为寇，占山为王，过自己的安稳日子。
这些年，打着保卫大黔的旗帜，在洛水镇做着他的地头蛇。
这次机缘巧合，让那什么姬瑶找到了机会，顺势接受朝廷的招安，又凭借着与皇上昔日的情分，以及这些年所谓的镇守边关的功劳，把当年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回来还有功名在身，何乐而不为？
你大哥若是真心为国公府，回来前就该让人送消息回来，而不是直接在朝堂上让你父亲与你难堪。是你父亲不让你告诉我的吧？”
姬二爷讪笑，“母亲，父亲也是为您好，怕你情绪激动。”
“为我好？夫妻几十年，我还不知道他？是想让你大哥先回来，杀我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候有火发不出，只能咽下这口气！”
顿了顿，姬老夫人问道：“你说你大哥有个女儿，叫姬瑶？”
“是的，母亲，大哥早已在洛水镇娶妻生子，姬瑶是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姑娘，上面有三个哥哥，儿子今儿在金銮殿见到了，都是好样的，人中龙风。”
“一个边陲小镇，还是土匪窝，人中龙凤？”姬老夫人不加掩饰的鄙夷。
“看到你大哥的媳妇儿没有？”
倒不是姬老夫人有多关心姬如风，而是从来就看姬如风不顺眼，连带着对姬如风的妻儿也没了好感。
更何况，姬如风一个土匪窝头头，能娶到什么贤妻良母？
“这个……儿子不曾见到。父亲的意思是，让大哥过几日带着妻儿回府看看。”
姬老夫人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
回到二房的院子，姬熹主动问道：“父亲，大伯一家要搬回来住吗？我们的院子是不是要让出来？”
李氏的脸色很不好。
姬二爷说道：“不用，你大伯有自己的宅子，就是要搬回来，也不会住我们的院子。”
姬如风再不懂事，也不会做这么不要脸的事儿。
“父亲，大伯是个怎样的人？”
问这话的是姬川鹏。
对自己的小儿子，姬二爷还是有几分耐心的，“你大伯是个大英雄，为了保卫我们大黔，镇守边关，立下了汗马功劳。”
“大伯是大英雄，桃花寨的人都是大英雄。”
“好了，让嬷嬷带你们先回去，爹爹和娘亲有事要商量。”
嬷嬷带走了姬熹和姬川鹏，李氏的脸色才黑了下来。
“老爷，大哥那边……”
“先看看情况，大哥这次不动声色地回来，说没目的，谁信？”姬二爷的心情也不好。
明明死了十八年，还巴巴地跑回来做什么？
你想当土匪，就安安分分地在洛水镇当你的土匪，回京城是几个意思？
“父亲那边……”
“父亲那边暂时还看不出什么，娘这边你多用点心。”
“老爷放心，妾身知道怎么做。”
姬二爷道：“娘一直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熹姐儿和鹏哥儿也是娘最喜欢的孙女、孙子，你没事的时候多带着他们在娘跟前尽孝。不用刻意说大房的是非，娘的性子你最清楚，你越是维护大房，娘越是看不上他们。”
“老爷，您说，大哥突然回来，会不会是为了世子的位置？”
姬二爷冷笑。
“父亲最看重大哥，毕竟是带在身边开蒙，又送到宫里做陪读的，这些，不都是为了大哥的前程铺路吗？
只可惜大哥魔怔了，与皇上的情分是情分，却忠心到为了皇上能拿到兵权，投身军营！合该他倒霉，遇到了那么惨烈的战事，只可惜，大哥还活着。”
李氏紧张地看了一眼房门。
房门紧闭，外面守着的是姬二爷的心腹。
所以，心里憋屈的姬二爷现在说话也无所顾忌了，“大哥的说法是，他留在洛水镇查当年的事儿，我瞧着皇上也是不知情的，应该是大哥的个人行为。至于为何现在回京……”
姬二爷笑得嘲讽，“怎么说，他也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子，身上是有品阶的，他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少爷、小姐，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孩子，他也会回来。我猜想，大哥可能查到了什么，这次回来，京城的局势会发生变化。”
“会不会连累我们？”
面对李氏的担忧，姬二爷不以为意地说道：“大哥的个人行为，与我们国公府有什么关系？聪明的人都不会联系到我们身上。不过，不管大哥查到了什么，他这次回来都是十分危险的，当年的事儿，要说没有内贼，谁信？
大哥大张旗鼓地回来，暗地里的人肯定会有所动作。这段时间你在外面聚会的时候低调点。”
“是，老爷，妾身记住了。”
“至于世子的位置……你以为大哥诈死十八年，父亲为何迟迟不立世子？”
李氏不甘心地绞着手帕。
第74章 回家
姬二爷眼里的薄凉更深，“大哥才是父亲倾力培养的接班人，在父亲眼中，我就是个碌碌无为，不成器的儿子。就连我现在的这些，都是因为大哥。
因为大哥与皇上的情分，皇上施舍我的。在父亲眼中，大哥的那些，都是他的能力，是他打拼的成果，我手里的这些，都是占了大哥的便宜。”
李氏的脸色很难看，“父亲怎么能这样？老爷每次接手的公务，哪一件不是亲力亲为，有时在书房一待就是一宿，与幕僚商讨，要顾全大局，还要避开有心人的设计，力求面面俱到。
诚然，皇上是因为与大哥的情分，把那些事务交给老爷，可老爷凭自己能力完成的，和大哥有什么关系？”
“外人只看到你的风光，然后强行认为你风光背后有猫腻，有龃龉，从来就看不到你的努力。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也知道父亲对大哥的态度，在局势没有明朗前，对大哥一家要维持面上的情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