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热情地说道：“安平县主来得正是时候，刚出炉，还热乎着呢。县主还是老规矩，来两斤？”
姬瑶回头看了一眼，“三斤吧……”
伙计立马拿出了早已称好重量，用油纸包起来的点心，姬瑶顺手递了一包给萧焰。
萧焰愣了愣，没有动。
“这是你的，你还喜欢什么？”
姬瑶嘴里问着萧焰，眼睛却已经在柜台里搜寻自己喜欢的了。
萧焰接了过去。
「酥园」的桃酥很有名，不油腻，有椒盐和甜口两种选择。
椒盐的是芝麻桃酥，上面有香喷喷的黑芝麻。
甜口的是花生桃酥。
这是姬瑶最喜欢的，桃酥的表面上有花生仁，一口咬下，不仅有桃酥的干、酥、脆、甜，还有花生仁的坚果味，光是想想，就让姬瑶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姬瑶又点了绿豆糕，麻饼，还有蛋卷，都是家人喜欢的口味。
看向萧焰，似乎是在等他的回答。
萧焰自然是无法回答的。
第一次吃的点心，还是昨儿姬府拿回去的那些。
“这个吧，这个很好吃……”姬瑶指着芝麻糕，说道，“之前我最喜欢吃这个，不过我要换牙了，娘不准我吃甜的，我就喜欢上了桃酥。要不，你试试这个？”
“不用。”
萧焰的拒绝，并没有影响到姬瑶的热情，让伙计称了一斤芝麻糕和半斤杂糖。
都是甜的……
姬瑶抱着油纸包，深吸了两口气，依依不舍地递到萧焰跟前。
萧焰似乎是想笑，扯了扯嘴角，又迅速压了下去。
“我比较喜欢吃甜的，不开心的时候吃，心情会变得很好，开心的时候吃，快乐翻倍。”
总之是好东西。
买了一大堆，上了马车，姬瑶主动说道：“先回府，用了晚饭我有事和你说。”
萧焰捻了捻手指，心里不以为意。
都上了马车，上了贼船，他能说什么？
见姬瑶带了萧焰回来，钟氏立即吩咐厨房加菜。
作为母亲，钟氏见不得萧焰瘦瘦小小的模样。
萧焰比姬川晋还大一岁，个头比姬川晋矮一些。体格瘦弱，头发也是没有营养的枯黄，身体一看就是亏空得狠的，不趁着岁数小调理好，岁数大了，什么毛病都出来了。
萧焰的身世如何，钟氏并不在意，那些都是与她无关的八卦，现在这孩子既然到姬府了，她当然不能放任不管。
姬瑶和萧焰是最先回来的，姬瑶直接带他到了自己的院子。
萧焰少有的有些拘谨。
不是没见过比姬瑶的院子更精美的院子，也不是没见过那些红木家具。
萧焰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一点点自卑，一点点手足无措，一点点……
想要逃离……
姬瑶才不管萧焰的内心戏，直接带他到了书房。
姬瑶的院子里，正房旁边有个书房，是专门留给姬瑶做功课用的。
姬瑶拿出了纸笔，递给萧焰，“你会写字吗？写给我瞧瞧。”
萧焰忍了忍，没有当场发作。
姬瑶没有要折辱他的意思，只是单纯地问了一个问题。
憋着气，萧焰努力控制着自己的一笔一划，憋红了脸，好不容易写了两个字，并不是很满意。
萧焰局促地看着姬瑶。
讲真，萧焰的字没有风骨，甚至没有自己的特色。而且，姬瑶一个门外汉都看得出来，这个字体不适合萧焰。
姬瑶的沉默，在萧焰看来就是委婉地表达了鄙夷，第一次有了脸红的情绪。
确实差了点，可姬瑶不想打消萧焰的积极性。
说道：“明儿我这里会负责登记，到时候你要帮忙，不必担心字的事儿，你先初步做个登记，誊写之后再交给夫子。”
萧焰松了口气。
之后又有些懊恼。
姬川晋回来后，兴冲冲地到了姬瑶的院子，一进书房，就看到萧焰，警觉地汗毛都竖起来了，“你怎么又来了？”
“我带回来的，三哥，你有意见？”
肯定有！
还很大！
姬川晋挠了挠脸，讪笑，“我这不是激动嘛。”
“是吗？三哥为什么激动啊？”姬瑶故意问道。
“当然是看到这小子激动了。”姬川晋指着萧焰。
他可没说谎，确实激动，至于这激动是激动到手舞足蹈还是激动到想杀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姬川晋的反应让萧焰情绪也跟着缓了缓，人也自在多了。
姬川晋约越是厌恶他，他越是要留下。
带着近似于泄恨的情绪，萧焰决定留下来用饭。
“三哥，这是给你和大哥、二哥的。”姬瑶拿出了之前买的点心。
姬川晋受宠若惊地接了过去，伸长的胳膊刻意在萧焰的眼前划过。
幼稚……
萧焰翻了个白眼。
姬川晨与姬川旭放学后，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到姬瑶这里询问她在皇学的情况，见到萧焰，两人也是脚步一顿。
姬瑶十分主动地爬上了姬川晨的大腿。
姬川晨确认她在皇学没被欺负后，检查了姬瑶写的大字，做了点评，纠正了她的几个错误后，要开始说正事了。
这次的慈善拍卖会，官宦圈子里的，只在皇学举办，就是不想让太多的世家和名门望族有插手的机会。
姬如风倒不是贪那一点银子，只是想给兄弟们争口气。
他们不应该被遗忘！
第111章 聚餐
朝堂上，过着纸醉金迷的人们不应该忘记，是他们在边境的坚持，才能让那些人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他们安稳的生活，厢房里床底下的那些银子，都是将士们用血肉之躯换回来的。
凭他们的一句话，将士们就要在边境坚守，也是凭他们的一句话，断了将士们的活路！
姬如风是不甘心的！
这，才只是开始！
以皇学的名义，用小家伙们的热情来做拍卖会，世家暂时没有插手的机会。
如果是让三个哥儿在太学举办，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太学里的都是二代接班人，将来的朝堂将会由他们掌控，用太学圈子做筏子，姬如风还不想给他们铺路。
至于民间的筹资，之前公文榜说得很清楚了。
这件事是姬如风负责，是疾风营负责，哪个民间团队敢横插一脚，擅自做主？
换做是其他事，巧设名目，或许也能蒙混过关，甚至还能在民间搜罗一批舆论，获得好的风评，对自己，对家族都是助力。
可这件事，涉及到十八年前以身殉国的十万将士，他们是为大黔，为大黔的百姓牺牲的，谁敢用他们做文章？
这是一件严肃的事儿，除了姬如风，谁也没有资格越俎代庖！
只要是稍微有点正义感，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借题发挥。相反，只会愈加尊重姬如风与疾风营。
这次桃花寨的人进京后，除了一部分后来追随姬如风的人暂时留在郊外的军营，那五百多，侥幸活下来的那批人都回家探亲了。
姬如风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多吗？
十八年的蛰伏，换来这一个月，怎么会多？
姬如风深知军队的身不由己，责任与担当，所以借着筹备疾风营的时间，让大家好好与家人聚聚，做一些安排。
而这次，姬瑶被委以重任。
虽然家里的人都没给姬瑶普及什么，姬如风甚至不甚以为意地对姬瑶说，这个慈善拍卖会如何都不重要，就当是个锻炼的机会，顺便看看京城各大世家与名门望族的嘴脸。
可姬瑶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十万将士的牺牲，才暂时换来了这十八年的安稳。
有战争就会有人死亡。
可如果将士们在前面杀敌，镇守国土的时候，后背被人捅刀，这是姬瑶无法容忍，也决不会原谅的！
所以，她私下找了姬川晨，希望他能帮自己安排这个拍卖会。
姬川晨见小丫头认真的模样，也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之前姬瑶说的登记、估价和保存，都是姬川晨教她的。
原本，依着姬川晨的意思，这些事情交给皇学里的人做就行了。
那些文人，风流倜傥是真，可爱国也是真。
文人，或许是因为情怀，比寻常人更有一颗爱国的心。
不是说大黔的百姓不够爱国，只是文人的情怀更汹涌一些。
“登记的事，囡囡想怎么安排？”
“大哥，瑶瑶是这么想的，登记的事交给姬熹。”
“哦，为何？”姬川晨来了兴趣。
姬瑶一板一眼地说道：“不管父亲如今的身份如何，他都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子，父亲虽然以疾风营的名义来做慈善拍卖会，可若是不给国公府一点机会，外人会以为父亲与祖父不和。
父亲这次回来，外面有很多猜测，瑶瑶也听到了一些，父亲可以不在意，祖父也许不会放在心上，可我们为什么要给外人机会？再说了，拍卖会是好事，肥水不流外人田。”
姬瑶的表达能力有限，姬川晨却是听懂了。
姬瑶不想外面的人质疑他们与二房不和。
虽然姬川晨对此并不在意，可难得小家伙一本正经，他当然要倾力相助。
细细给姬瑶做了安排，教了她一些小技巧。
萧焰在一旁听着，暗暗压住心里的惊讶。
姬川晨说的那些，他有些懂，有些不明白，可仔细想想，姬川晨的做法是最妥善，最无可挑剔的。
看向姬川晨的目光隐隐带上了警觉。
不是仇恨，只是十分防备。
姬瑶点着脑袋听着姬川晨的话，时不时地问一两句，屋子里的气氛十分温馨。
姬川旭坐在一边，翻看着账本，之前放了豪言壮语，自然就要安排下去。
现在铺子还在筹备中，他比较清闲。
而姬川晋那边，先是悄咪咪地吃了两个点心，又喝了水。
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坐不住的，可愣是耐着性子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地朝姬川晨与姬瑶的方向看一眼。
虽然听不懂，却用实际行动支持着姬瑶。
萧焰垂着眸子，捻了捻手指。
这么温馨的气氛……
真让人想要毁灭。
凭什么别人家就能兄友弟恭，尊贵的皇室却只能自相残杀？
是因为有江山要继承吗？
冷笑……
江山？
能不能守住都不知道。
到了饭点，姬瑶被姬川晨抱着到了饭厅。
柳新书一家，苗水南与姚水也来了。
这是桃花寨来京城后，三个当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聚餐。
柳慈看到姬瑶，主动迎接了上去，问好。
姬瑶礼貌地回了一句，便不想多话。
张氏心里不舒服了。
姬如风压着他们也就罢了，姬瑶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
凭她县主的身份吗？
想到这里，张氏的情绪更暴躁了。
“囡囡，怎么，不认识二婶了？”
“认识……”姬瑶奶声奶气，“二婶是不是很忙啊，都不见你来找瑶瑶。”
“刚搬到京城，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这不，二婶得了空就来看囡囡了。囡囡在皇学还习惯吗？与你柳姐姐相处得还好吗？”
钟氏皱眉，没等她说话，姬瑶就委屈巴巴，噘着小嘴，说道：“瑶瑶在皇学不怎么好，柳姐姐是我堂姐的陪读，帮着堂姐说话，有好几次都冤枉了瑶瑶。”
恶人先告状！
张氏咬着腮帮子，不能和小孩子一般计较，心里憋着气。
饭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姬如风主动说到了英雄碑的事儿。
“这是皇上亲自下的密旨，因为担心中途有变，所以我也没提前告诉你们，你们不要多心，后面的事儿，还需要你们的帮衬。”
第112章 苗水南所惦记的
“大哥放心，我们三兄弟一条心，怎么会因为这些事就起了膈应？”柳新书是最会说话的，立即说道，“皇上能委以大哥重任，是对大哥的信任，也是对我们的信任，后续该如何，大家尽管吩咐。”
“是啊，大哥，我们能做什么！”
苗水南从听到消息后就十分激动。
虽然十八年前，他的岁数也不大，可当年那把山火，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是猎户出身，经常出入深山。
要想养家糊口，就顾不得那么多。
那场大火，把他困在了山里。
漫天黑烟，不见天日。
鼻尖下呛人的浓烟，周围如火炉般的高温，让他意识逐渐模糊。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叫他不要睡。
他能感觉到自己被人背在了背上，意识不清楚的时候，他摸到了那人腰间的铜牌。
那是军人身份的象征。
他知道，铜牌上会刻上名字、籍贯和所属的军营编号以及自己的职务。
他更能感觉到，那人走得蹒跚。
鼻尖下浓郁的铁锈味，那是血液的味道。
常年打猎，苗水南无比熟悉这个味道。
昏迷过后，他再次醒来，自己与几个人躺在一起，有活人，也有死人。
他寻找那个背他出火海的人，除了手里的铜牌，他什么都找不到。
那些尸体，最后都被埋在了西山，他见了恩人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恩人是失血过多而死的。
他悄悄问了，原本，恩人是不会死的，因为要背他，要负重，伤口出血的速度加快，加速了恩人的死亡。
苗水南听完，什么话都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