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出来时从家里带了一两银子,给孩子们买了几样吃的,给小虎妞买了一包牛皮糖,还到布庄给三个儿媳妇各扯了一身做衣服的棉布。
逛着逛着,不知咋就逛到一处书院附近,正值放学时间,学子们三三两两从青瓦白墙的书院走出,有的腋下夹着书,有的满口之乎者也,五个坑站在那里都看直眼了。
崔氏岂能不知孙子们的心思?但如今家里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哪有多余的银两供孩子们读书?
况且学院束脩贵的吓人,加上笔墨纸砚,一年下来一个孩子至少要花费五两银子,自家五个孙子,这一年就是二十多两,读不起啊!
一二三四坑比较懂事,看看也就算了,可五坑随他娘,心里藏不住事儿,张嘴就说:“奶奶,我想念书。”
李珍珠啪地就给了五坑一个大耳刮子:“念个屁!”
五坑摸摸头,虎里虎气地问:“娘,你打我干啥,我就是想读书!”
李珍珠又要一耳瓜子呼过去,崔氏却开口了,“五坑说的没错,只有读书才能考取功名和改变命运,但如今家里穷,只能等旱灾过了,我们才能攒些银子送孩子们念书。”
“娘,家里孩子多,哪个去念哪个不去啊?”李珍珠说出心里的担忧。
大坑不想奶奶为难,立刻表态:“让弟弟们念书,我在家种地。”
“我也不念,我帮大哥在家种地。”二坑也道。
“我也不念书,我也帮大哥种地。”三坑急忙道。
“我也不念,我也帮大哥种地。”四坑道。
“那我也不念了。”五坑挠挠头。
崔氏轻叹一口气,这是孙子们懂事,故意给她宽心呢。
小虎妞萌萌哒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脆生生地道:“都都都……都念!”
“行,咱听小虎妞的,都念!”崔氏笑道,“家里有个小福星,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保不准将来赚钱了真能把孩子们都送进学堂念书呢!”
李珍珠也笑道:“娘说的对,咱家有小姑子保佑,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啥保佑不保佑的,虎妞是人又不是神!”
李珍珠吐吐舌头,狠狠拍下屁股:“我说错了,该打!”
第36章 学院暴力
孩子们哄地笑了起来。
一家子正说说笑笑,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人打架,一个小胖子被逼到树下,正蹲在那儿哭。
一个瘦瘦高高大概十来岁的男孩带着两名小厮,正在对小胖子拳打脚踢。
高个子男孩十分嚣张,一边踹小胖子,一边骂骂咧咧:“我他妈的让你带的银子呢,你咋没带够?”
小胖子委屈地抬起头:“我今儿出门忘了跟母亲要银子,明天带来一并给你行吗?”
“看来还是没拿老子的话当回事儿!今儿我非让你尝尝忘了是啥滋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忘!”
说着,男孩给两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厮又狠狠在小胖子身上踹了几脚,疼的小胖子呜哩哇啦乱叫。
“呜呜呜……你们打我,我要告诉我……”
「爹」字还没说出口,身上又重重挨了一脚。
高瘦男孩歪嘴笑道:“还告不告诉你爹?”
“不……不告诉了。”小胖子边哭边说。
“若你娘问你,你身上的伤是咋来的,你咋说?”
“就说是自己摔的。”小胖子擦着泪。
“这就对了,明儿务必带银子过来,否则小爷我比今天打的更狠。”
“是。”小胖子抽抽搭搭。
这边李珍珠早就气的不行了,崔氏本来不想让儿媳多管闲事,毕竟这是城里,万一管不好再惹一身腥。
但崔氏还没来得及阻止,李珍珠就提着拳头上去了。
“喂,你欺负小孩子算啥本事?”李珍珠粗声粗气地从后面拍了瘦高男孩肩膀一下。
“谁呀多管闲事儿?”
瘦高男孩一边说便转过身来,不转不知道一转吓一跳,原来这瘦高男孩,正是张翠花她哥的儿子,张炎!
张炎也看到虎妞一行人,顿时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哟,还真是冤家路窄啊,前儿我刚在你村挨了欺负,你们这就送上门给我报仇了。怎么,难道是后悔了,答应给我做童养媳了?哈哈哈!”
十来岁的孩子,笑起来邪恶的像个魔鬼。
小胖子见势不妙,急忙对李珍珠说:“姐姐,不用管我,你们快走!”
“就怕你走不了!”
两个小厮横在李珍珠面前。
李珍珠双眼冒火,正要和两个小厮交手,忽听有人喊道:“蒋县丞的马车来接蒋公子了!”
张炎闻言脸色一变,对李珍珠说:“今儿算你运气好,赶明儿再让我碰上你,就没这么走运了!”
说完他慌里慌张地带小厮们跑了。
这时一匹白马拉一辆青色幔帐的马车过来,车辕上坐着一位胖乎乎的老车夫。
小胖子急忙迎了上去,李珍珠这才发现,小胖子不知啥时已经把衣服整理好了,再仔细瞧,他身上穿的竟是一件雪青色细绸衫,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能穿起的。
胖车夫看到小胖子,笑眯眯地道:“少爷,今儿又和同学打架了?瞧这一身灰,小心回去挨夫人训。”
李珍珠心下一顿,这老车夫称呼小胖子少爷,刚才还有人喊马车来接蒋县丞的公子了,难道这小胖子是县丞老爷的儿子?
既如此,为啥张炎连县丞的儿子都敢欺负,难道这里面有啥大秘密?
小胖子答:“是我自己摔的。”
一边说小胖子就要上车。
谁知这时小虎妞却在崔氏怀里奶声奶气地开口了:“哥哥……撒撒撒谎!”
“嗯?”胖车夫看一眼小粉团子,目露疑惑。
“哥哥……是是是被银打的……”小粉团子又脆生生道。
老车夫脸顿时沉了下来,开口问道:“小姑娘,你可亲眼见到?”
崔氏心一横便把刚才的事儿说了,反正张家不是好人,早就该遭报应!
“这位老大哥,我闺女说的是,刚才我亲眼看到几个人围着这位小公子打。”
“我也看见了……”李珍珠忙顺着婆婆的话说,“三个打一个,小公子毫无还手之力,硬生生地挨了几脚。”
“还有我,我也看见了!”
“我也看见了!!”
五个坑争先恐后地作证,听四坑五坑说那瘦小子就是那天说要小姑姑当童养媳的人渣,一二三坑差点上去把他给卸了。
“气死我了!竟敢欺负我家公子!”胖车夫顿时气的横眉倒竖,片刻,他缓和了一下问崔氏,“请问这位夫人可否到府上做个证?”
“可以。”崔氏很痛快地答应了。
就算没有小胖子这事儿,张炎这邪恶的小孩也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请夫人上车。”胖车夫十分有礼地将车帘拉开。
“恐怕坐不下,我还是自己走路。”崔氏瞅一眼小小的车厢,再瞅一眼自己的队伍,果断拒绝了。
“娘,你抱小姑子坐车,我和坑儿们走。”李珍珠道。
“夫人,请。”老车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崔氏推脱不过,只好上了马车。
小虎妞是第一次坐马车,平时她出门都是骑羊的。
她只觉得这小屋子好奇怪呀,里面挂着好多小玩意儿,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太闷气。
小胖子意识到事情瞒不住了,惊惧之余还对虎妞带一丝敌意,都怪她多嘴,要不咋会露馅!
明儿他到学院,该咋跟张炎交代,他会不会打的更狠?想到这里小胖子不由浑身哆嗦起来。
马车行驶了不久,就到了一处大宅院,朱红的大门两旁卧着两尊石狮子,看上去格外威风。
胖车夫将马车停稳,将小胖子扶下来,又将崔氏一行人引到蒋夫人房前。
丫鬟早就进去通报了,一位身穿烟霞色银罗花绡纱衣的妇人正站在廊下迎接。
此人正是蒋县丞的夫人。
蒋夫人见胖车夫带回这么多人,不由心生疑惑,问道:“宋大,他们是做啥的?”
宋大拱手道:“夫人,这是小人去接小公子时,在学院附近遇上的,他们亲眼看到小公子被人欺负了。”
小胖子闻言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我没被人欺负!他们骗人!”
第37章 蒋瑞抽风
小胖子一边哭喊,忽然两眼一翻,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抽搐起来。
他身子蜷成一团,手抽的像鸡爪子似的,浑身抽的像筛糠似的。
蒋夫人吓坏了,一边急声喊着:“瑞儿,瑞儿!”
一边忙吩咐下人:“快,快去请大夫!”
丫鬟小翠早就跑着去请大夫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大夫就被请来,见小胖子如此,他匆忙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分别扎在小胖子的脑穴、心包经脯穴、手太阳穴、足太明穴等部位,小胖子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蒋夫人坐在床头,摸着儿子的头暗自垂泪。
大夫躬身低声道:“请夫人随我到外屋说话。”
蒋夫人抹了抹泪,随大夫来到外屋,“请问方大夫,我儿的病情如何?”
“夫人,令公子的病只要注意控制情绪,按时吃药,是可以减缓发作次数的,不过……”
“不过什么?”蒋夫人忙问。
“方才我为公子诊断时,发现公子身上有多处淤青,不知夫人发现没有?”
蒋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刚才那行人说看到有人欺负瑞儿了,难道是真的!
“这倒没有,瑞儿每次沐浴都不喜下人陪同,夜里也喜穿亵衣睡觉。”
“我怀疑公子这次发病和身上的淤青有关,夫人还是明察为妙。”
“多谢方大夫。”
方大夫走后,蒋夫人让小翠先照顾瑞儿,将崔氏一行喊到客房说话。
蒋瑞是今年秋季才到白林书院念书,书院严格规定,上学期间不许带书童和小厮,放学后才可以由家里人来接。
以往每次回来身上的衣服脏了破了,他都说是自己摔的,蒋夫人并无怀疑,毕竟小孩子摔个跟头不挺正常的吗!
谁知却是被人揍的!!蒋夫人悲愤无比!
“这位大嫂,请将看到的事情细细说与我听。”蒋夫人忍着心中的悲痛对崔氏说。
小虎妞和五个侄子整整齐齐坐了一排,谁也不说话,乖的不要不要的。
崔氏思路清晰地将事情说了一遍,蒋夫人听完气的心口疼!
“不知大嫂今夜可否在我府上留宿一夜,待晚上我家老爷回来,我向老爷禀明此事,还请大嫂为我儿作证。”
“这……”崔氏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她和白仁义说好在城门客栈碰面,这不声不响的就在外面留宿,她爹该惦记了。
“无妨,我命宋大去送个信儿,明儿就派车送你们回去。”
“也好。”崔氏推脱不过,只好应下来。
再说,魏成带了个十人小分队,骑马向悬崖奔去,不到两个时辰便回来了,去时一个个精神抖擞,回来时却断胳膊断腿,面带惧色,口口声声说这辈子都不去了。
魏成亦是一脸惧色,进门便跪:“大人,那崖下真如白仁义所说,其他人均不能近前!”
蒋观墨一脸八卦道:“都有啥,说给本官听听!”
魏成抹了一把汗,“起初下去,那崖下被一片迷雾笼罩,这片迷雾怪的很,能让人产生幻觉,好似里面有各种妖魔鬼怪,老郑直接在迷雾中晕倒了。
好容易穿过迷雾,忽然有个巨大的熊瞎子扑了过来,熊瞎子吹一口气,就都把我们吹伤了,无奈之下,我们只得匆忙回程。”
蒋县丞若有所思地:“看来这悬崖真够邪气的,这样,你去答复那白仁义,就说让他今晚在县衙留宿,明日本官就给他拟定发包地契。”
“是……”
魏成领命便一瘸一拐地去了,白仁义和崔氏的说法一样,说是和孩她娘约好在城门见面啥啥的。
魏成道:“我派人送白里正去城门口和你娘子汇合,请他代为送信如何?”
“也好。”白仁义也在城里留宿了。
夜里蒋观墨回到府上,蒋夫人哭着把蒋瑞被人欺负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还说:“老爷,你一定要为瑞儿做主啊。”
蒋观墨也是大吃一惊,他平时忙于公务,教育孩子的事几乎都是夫人操心,可打死他都没想到,他儿子居然遭受了校园暴力!
“老爷,妾身已将那民妇留在府中作证,老爷明日就升堂治那张炎的罪!”蒋夫人又道。
谁知蒋观墨沉吟了一会儿,却道:“不妥……”
“为何?人证俱在,老爷难道想让欺负瑞儿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蒋观墨不是想让罪魁祸首逍遥法外,而是联想到近日城里发生的两宗命案,为了安抚人心,他对外说是流民抢劫作案,所以在城门设官兵把守,为的是不让南方的难民随意进出。
实则,他怀疑这两宗命案并非流民作案,而是幕后有人操纵。
因为死的人,分别是两位十六岁和二十岁的青壮男性,据仵作说,这二人身上无明显外伤,只有脖颈处有被细钢丝勒过的痕迹,并在案发现场发现一枚梅花暗器,而这枚暗器乃皇家专用。
况且两家受害人都可以证明,这两人出门时,身上并无携带银两和粮食,若是流民作案,肯定不会选这样的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