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羸弱细瘦如婴儿手臂般粗细的小腿,如今水肿成象腿,惨白透明的腿腹处,青色的血管清晰分明根根可见,分外可怖。
“都肿成这样了,还抗拒扎针?”他问。
楚韶曜没有双腿的知觉,感受不到肿胀的酸楚。但他平日里弓箭练习地多了,手臂也会酸胀难眠,他非常知晓这种酸楚的难熬。
废腿明明很娇气,一点点冷意都受不了,这般酸胀竟然也撑了过来。且最终只是求他泡个汤浴,寻个消肿药剂罢了。
“就是肿成这样才怕啊。”赵若歆心里嘀咕。
针灸最考验一个医师的水平了。同样穴位同样力度的针灸,有的医师让你觉得享受,有的医师让你哭爹喊娘。而赵若歆打小,遇见的都是第二种的虎狼医师。
不敢想象,给这双肿得老高的废腿行针会是什么酸爽滋味。
“有病要治。”看出废腿单纯躲避扎针的小心思,楚韶曜不容置疑地说:“不要讳疾忌医。”
赵若歆:……这话从您煜王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奇特呢。
被带下去洗脸的齐太医整理好仪容又回来了。这回他看见了楚韶曜卷起来裤腿下面的废腿,唬了一跳:“王爷,您的腿怎么?”
“你正常行针便是。”楚韶曜面色不改。
“是。”齐太医肃容,心中巨石落了地。
他拿出太医院国手的风范,有条不紊地从白地穴和珲圪穴开始刺入。这些穴位都是刺激腿部血液循环的穴位,几针下去,高胀的腿腹肉眼可见的消肿了。
二三十根金针扎下来,赵若歆几乎都没有感受到痛意,针尖扎过的地方酥酥麻麻,还怪舒服的,不愧是正五品的御医院使,和赵府请到的医者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王爷双腿水肿应是疲劳过度所致。”齐太医将金针收回药箱,擦汗研磨写下药方:“经常擦拭搬运双腿,利于缓解肌肉萎缩。但不可一下子剧烈过度,否则便会引起积液水肿。”
“微臣每日来给王爷行针三次,在配合消肿汤剂与外敷膏药,应该很快就会消肿。”
楚韶曜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煜王府下人们效率很高,几柱香的功夫便配合着齐太医做出了消肿的汤剂和膏药。
青花薄肽瓷碗中盛着热气腾腾的汤剂,袅袅地散发着好闻的药香,碟盏旁还贴心地放置着漱口清水和甘甜果脯。浅白色的乳膏盛放在玲珑剔透的翡翠玉瓶里,打开瓶盖飘出一阵薄荷清香。
药呈上来了,楚韶曜却不急着用,而是捏着装载膏药的玉瓶,若有所思:“疼得是你,病得是你,为什么要让本王喝苦药?”
赵若歆:……腿不是你的么?
“本王不想喝药。”
赵若歆把刚才那句话原封不动写下来还给他:“不要讳疾忌医。”
楚韶曜捏着玉瓶,眉心微微蹙起。他同样讨厌别人触碰和注视自己的残疾废腿,故而这么些年,能贴身侍奉他的人寥寥无几,如今给废腿上药,楚韶曜看向窗外驻守的栾肃背影。未等他开口,就看见废腿又拨拉过沙盘龙飞凤舞地迅疾书写起来:
“放过栾肃吧!”
楚韶曜:?
“让栾总管歇歇。”
楚韶曜:??
“求你,雇个女佣吧!被女子碰一下不会死的,真的!”
楚韶曜:……
夭寿啦,煜王府新进了一批女人。还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城东的权贵酒庄里各官宦世家惊疑不定,城西的地下赌肆里围绕这批女子九十九种不同死法的盘口已经悄然展开。
要知道,打乐平郡主的尸体被煜王扔到菜市口曝晒起,煜王府就再没有进过任何一个女子。
坊间传说煜王爷是地府的恶鬼虺龙,每到晚间便会露出青面獠牙,需要吸食鲜嫩少女的阴气才能抑制住原型。所以此前太后和圣上才会每年采选成批的官女子送入煜王府,供给煜王连夜享食。
直到煜王爷不念血脉亲情,加冠当晚连自己的亲表妹乐平郡主都要狠辣毒害,圣上和太后这才痛定思痛,再不纵容恶鬼虺龙的行凶,煜王这才彻底隔绝了女人。
想不到,距离惨案发生三年不到,煜王爷竟然又要开始辣手摧花!
赵若歆无语地看着面前跪成一排平均年龄四十岁往上的嬷嬷婆子。
那啥,最边上的那位嬷嬷,就是弯腰驼背、腿脚哆嗦拄着拐杖的那位,你这满头银发比齐太医还要白,你确定你能伺候好煜王,伺候好他的腿儿我么?
赵若歆今年十五岁,按大晋朝的规矩她明年及笄,而后可正式婚嫁,如今她正处在最天真烂漫的少女时节,也自然而然地更喜欢和同龄姑娘呆在一起。
她万万没有想到,楚韶曜同意她使用女佣后,竟然给她找来了这么一群高龄婆子。
赵若歆回忆了一下,她自己的院子,她爹的院子,她祖母的院子,她去其他人家作客看到的院子。无一不是安排正值花季的丫鬟进到内院贴身服侍,而大龄的粗使婆子们只被允许呆在外院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