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已故的大行皇帝,他会努力替大行皇帝挑一副清新美丽的芦苇草席做棺材的,也算是全了他温得福和大行皇帝的一番主仆之义。
太后俯身扯下大行皇帝腰间的荷包,这是她亲手绣的,如今她要亲手拿回来。她最后看了一眼龙床上冷冰冰的大行皇帝,迈步离开了宣德殿里间。
“白馨!”太后唤道。
“娘娘。”慈宁宫的掌事嬷嬷走了过来,面容平静。
“永郡王和贤妃,不能留了,哀家要让他们永远闭嘴。”
“奴婢这就去办。”白馨应声。
太后歪着头,略一思索,又道:“宫里的其他嫔妃,也都打发他们出宫吧。要重新嫁人还是要回娘家,都随她们的意。还有冷宫里的皇后,替她寻个好人家。这么多年,她不是不能生,是哀家和皇帝不让她生,你去把生子方子给她。她若是不愿离宫,你便告诉她,有哀家在,本朝任何妃嫔都不能在百年后进入皇陵与大行皇帝同葬,包括她这个皇后,也包括宫女太监,哀家不会让任何人下去伺候大行皇帝,哀家要让大行皇帝的陵寝里布满野狗和豺狼!”
“是,太后心善。”白馨夸赞。
“去办吧,让何春抓紧搜罗野狗和豺狼。”
“诺。”
白馨退下后,太后又接着高呼:“钟四喜!”
钟四喜抓着拂尘小跑着进来:“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太后望着他喜气洋洋丝毫不像刚死了主子的模样,忍不住笑骂:“好你个钟公公,哀家竟不知,你何时就投靠了煜王。”
“回太后娘娘的话。”钟四喜笑着回答,“洒家侍奉的一直是陛下,煜王爷不日登基,他老人家便是洒家的陛下。”
太后不欲和钟四喜打机锋,她直截了当地就说:“既然你忠于煜王,便将方才宣德殿的那几位大臣都叫到御书房,就说哀家有事相商。他们应当都还没走出皇城,动作快点。”
“诺。”钟四喜垂下眼眸。
御书房。
宰相钟鸿煊、太傅吴启言、帝师濮锐翰、通政使闻郸、太常寺少卿高博达不安地坐着,在他们面前,摆着一排香气宜人的茶水。而太后娘娘,正坐在往日陛下的位子上,慈爱又仁善的看着他们。
然而说是慈爱仁善,可太后娘娘而今不满四十,保养得宜下更像是二八少女,光彩妍丽,看起来比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大臣都要年轻夺目。何况他们亦曾听闻,太后娘娘能够坐稳后宫,是多么的手段非常。氛围如此诡异,这叫他们如何不去忐忑?
“太后娘娘,不知您唤老臣们前来,所为何事?”钟鸿煊问。
太后笑眯眯地研磨着茶盏:“当然是为了方才宣德殿里的事。”
“方才在宣德殿里,微臣什么都没有听见!”年纪最轻的太常寺少卿高博达按捺不住,他一下子从椅子上摔了下去,又慌里慌张地爬起来,诚惶诚恐的在地上跪下,磕头表忠心道:“微臣耳背,永郡王楚席轩说的话,微臣一个字都没有听清!”
“哦,是吗?”太后笑了,长长甲套托起高博达的下巴,拖长了音调:“可是哀家,从来都只相信死人。”
“太后娘娘!”钟鸿煊等人赫然色变。
高博达已然涕泗横流地浸湿了裤子。
“要怪,就怪五位卿家自己,腿脚迟钝,从宣德殿里离开的太慢吧!”太后厉声地说。
高博达吓得说不出话来。
太傅吴启言和通政使闻郸苦苦哀求:“太后娘娘饶命,臣等定会严守秘密,绝不会向外人透漏今日情形半个字,求太后娘娘给臣等一个活路,臣等愿意即刻辞官。”
“被这么多人知道的秘密,还能叫秘密吗?”太后只是微笑。“诸位卿家,上好的碧螺春配鹤顶红,不要辜负了。”
“太后娘娘,求您饶臣一条活路,臣等愿意从此为您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哇!”吴启言和闻郸哭嚎哀求。
“哀家不要你们肝脑涂地,哀家只要你们即刻去死。”太后悠悠地说。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吴启言和闻郸还在哭嚎,高博达爬过来想抱太后的腿,被太后给一脚踢开。“太后娘娘,您饶了微臣吧,微臣保证什么也不说出去。”
“够了!”帝师濮锐翰站了起来:“诸位都是朝廷重臣,不要闹得那么难看。”
“濮老?”吴启言三人怔怔的。
宰相钟鸿煊亦是起身:“希望太后娘娘善待臣等家人。”
“这是自然。”太后微笑点头。
“钟相?”闻郸哀嚎。
“闻大人、吴大人、高大人,你我俱是永郡王朋党,亦都在参与储君纷争时便做好牺牲准备。自古成王败寇,而今永郡王落败,你我理当为主殉葬。太后愿意善待我等家人,已是天恩浩荡,还是莫要再多做无谓挣扎了。大丈夫生而于世,当思忠君报国,莫要贪生怕死,本相先走一步!”
话毕,钟鸿煊端起面前茶盏一饮而尽,而后口吐鲜血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