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席轩已经三步两步地走到马车跟前,脸上扬着赵若歆熟悉的温暖笑颜,清逸的眸子里满是灿烂和柔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讨好:“侄儿来服侍您下车。”
“滚。”
“三殿下抱歉,我家王爷今儿心情不大好。”符牛连忙弯腰,朝楚席轩恭敬地做了个揖,“殿下莫要见怪。”
“无碍。”楚席轩摇摇头,面上笑容不减,仍旧春风化雨般的温柔和儒雅:“是我贸贸然过来唐突了曜皇叔。”他像是并未听到楚韶曜的呵斥,仍旧微笑地看向马车,口中讨好道:“那小侄等下和曜皇叔一道儿进去。”
“随你。”楚韶曜从喉间讥笑了一声,语气里的不屑和嘲讽浓郁得快要溢出整个马车。
“哎!”楚席轩却像是听不出煜王话里的嘲讽,语气里有着赵若歆从未见过的谄媚和乖顺:“那小侄就候在旁边,曜皇叔有什么需要就唤小侄。”
说罢,他便垂手立在了楚韶曜的马车旁,俊朗的面庞上仍旧带着温暖灿烂的笑意。
赵若歆突然觉得心酸,像是有万千蚂蚁在密密麻麻地噬咬着她的心脏,酸楚又疼痛。随之过后,是大片大片的茫然。
这样的楚席轩,是她未曾见过的。
这样熟悉,又这样陌生。
平日里楚席轩在她的面前,提起煜王楚韶曜都是咬牙切齿,唾弃楚韶曜残酷的暴行,咒骂楚韶曜暴戾的苛政,鄙夷楚韶曜种种的不堪,并且都流露出一种不屑与楚韶曜为伍的清高。
可如今,在她赵若歆看不见的背后,楚席轩分明在卖力地讨好与巴结楚韶曜。
那期盼看到楚韶曜的雀跃与欢欣的眼神,与他平日里期盼看到自己的时候别无二致。
赵若歆为自己的未婚夫感到心疼与酸楚,却又感到茫然。
心疼未婚夫楚席轩同样贵为皇子,也是尊贵显赫的龙子凤孙,却要在煜王楚韶曜面前做小伏低,摆出这副谄媚和讨好的姿态。他这么卑微的姿态,让赵若歆旁观着都心生酸楚。
可又很茫然。
赵若歆从未想过自己清高倨傲的未婚夫竟然会有两张面孔。
就跟三姐姐赵若月一样。
似乎这些人只要碰到楚韶曜,就会变成她完全不认识的陌生模样。
尤其是,赵若歆看着楚席轩望过来的灿烂笑颜。她最喜欢楚席轩澄澈和煦的笑颜了,每次见到,就好像被温暖了一样。她作为赵府嫡女、作为皇室儿媳、作为一个打小就被京都所有贵女攀比和挑剔的对象,所受到的那些委屈和刁难,每次似乎都可以在楚席轩的笑容中化解。未婚夫楚席轩的笑颜,便是她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皇妃的动力来源。
可如今,这份和煦的笑颜似乎并不干净纯粹。
楚席轩对着他所讨厌的煜王也可以露出这般灿烂和煦的笑颜,那么对着她呢?他对着她赵若歆笑的时候,真得是发自内心的吗?
赵若歆茫然了。
“你和本王一道儿进去,那你的未婚妻怎么办?”楚韶曜下了马车,唇边浮起一抹恶意的笑。
“歆妹妹家离得远,到皇宫还有一阵子。而且歆妹妹进宫后是坐步辇过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到的。”楚席轩笑着解释,自然而然地想过来替楚韶曜推轮椅。符牛侧身让出了位子,同样从马车下来的栾肃却一眼瞪了过去,牢牢把住楚韶曜轮椅的两只银质推把。
被栾肃瞪退的楚席轩也不尴尬,摸了摸鼻子便自然而然地继续说道:“曜皇叔要是想见歆妹妹,回头侄儿喊她过来一道给皇叔请安。”
赵若歆:……
不!你别喊我!我不想给狗芍药请安!
楚韶曜从喉咙里嗤笑了一声,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栾肃推着楚韶曜沿着石子路朝梅苑走去。
梅苑是皇宫里的一处僻静花园,满园专种梅花,其他三季都紧紧锁着苑门,而一到冬季满园梅花怒放,就成了皇宫里最繁华的所在。
庭院幽深,廊檐下挂着一排排新制的红彤彤油纸灯笼。墙垣里偶尔有几枝梅花的枝丫伸出墙外,隔得老远便闻见一股幽暗的梅香。
进了园内,更是大有乾坤。
曲折蜿蜒的园子,错落有致得散布着些许庭院,楼阁水榭星罗棋布地镶嵌其中,煞是好看。而且除了嫣红的腊梅,还十步一景地摆满了火红的芍药,清雅的腊梅与妖艳的芍药相辉相映。
赵若歆几乎一眼就爱上了这腊梅和芍药的组合。
楚韶曜却是一下子就冷下了脸,周身散发着快要凝结成冰的冷气。
一个黄门小太监匆匆地跑了过来,对着他们行了个礼:“奴才见过煜王爷,见过三殿下。”
“陛下和太后娘娘并后宫几位主子都在西边儿的厢房里,正眼巴巴地等着二位主子过去呢。”
“不是说赏梅么?”楚韶曜绮丽墨染的眉毛微微挑起,话语刻薄低冷:“都躲在厢房里,还赏个什么梅?”
“外边儿风大,几处亭子也都坐不下那么多人。”小黄门讪讪地陪笑了下:“几位主子娘娘便商议着,先去厢房中坐下。但是太后娘娘说了,要是煜王爷想赏梅,她们大家伙儿就全都出来陪王爷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