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觉得出这题集不止为了赚钱养家,本意也希望能对其他还在寒窗苦读的莘莘学子产生一些激励或启发,总之既然要出书,就尽可能做到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最好,不图靠它名留青史,但也要有所意义。
如此一来,就不能只听他一家之言,那样多少有失偏颇了。
今日请的这些同年,就是陆时寒认为人品学识皆上乘的才子,用颜芝仪的话来总结他们就是学霸中的学霸——是的,他这深层次的用意,从一开始就不曾对颜芝仪隐瞒,不仅是因为习惯了与她无话不谈,也因为他看出了她对此事的关注和在意。
起初陆时寒还想可能是因为这个主意就是她想到的缘故,就算不能跟他一起商讨书中内容,但这书日后刻印出来,也有她的一份心血和功劳,她会比较期待在意也是人之常情。
陆时寒可以理解,因此有什么想法都会事无巨细跟她说。
但很显然他还是低估了她上心的程度,颜芝仪从昨天到今天都显得格外积极主动,不厌其烦帮他把准备用来待客的书房布置得这般雅致又舒适,现在将客人们送走了,更是连她今天有没有认识到想要交往下去的朋友这件大事都来不及与他分享,第一时间就向他打听起了对写书的灵感,就知道她如今最关注的问题是什么了。
看她这么迫不及待的眼神,他都怀疑如果条件允许,她恐怕恨不得他现在就将书写出来。
对于她这份超乎寻常的“期待”,陆时寒无奈又好笑,但还是不想让她这么眼巴巴等下去,从善如流的汇报起来,“今日与众同年聊得很不错,大家都十分支持我们的想法,方才也为我提供了很多思路和灵感,齐兄和董兄更是直言我若有需要,随时发话,他们很愿意为我执笔,其他人也说初稿完成后要第一时间给他们看,如果运气好还能帮我查漏补缺。”
那可就真成学霸秘籍了!
陆时寒确实很了解颜芝仪,捡着她真正想听的内容去说,颜芝仪听完就眉开眼笑起来,十分欣慰的感慨道,“要是他们真能这样尽心帮寒哥,日后经常这样请他们来家中做客我也愿意。齐大人用膳时不是还夸咱们家的拨霞供锅比外头的都更鲜美几分,搭配我特调的料汁和虾滑鱼丸食用更是极具风味?董大人还说要是大雪纷飞的时候,在咱们院子吃上这样一锅拨霞供,真真是神仙也不换。那他们都对寒哥尽心尽力了,我还能不满足这点小小的心愿吗?”
自家小院接待这么多客人,把杨妈百叶她们折腾得人仰马翻不说,她尽职尽责的待客陪聊也很有些精力交瘁,这还是天气晴朗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要换成冬天下着大雪来这一出,他们的工作量得翻一倍不止。
原本按照颜芝仪今天的感受,至少两个月内都不想当这种人人称颂的贤内助,还是咸鱼比较适合她。但是为了早日实现寒哥的梦想,她觉得自己牺牲一点,每个月辛苦招待这么一回都可以了。
从她难掩疲惫、说起要为他尽心招待同僚时双眼却炯炯有神的状态中,陆时寒能清晰感受到她的真心实意,那样讨厌麻烦到有些惫懒的妻子,为了帮助辅佐他,竟然也有主动找麻烦的一天。
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感动不已,然后就听见她又忙不迭开始发问,“那寒哥想好了何时开始动笔,以及这本书计划写多久吗?”
陆时寒:……
此时此刻,陆时寒不只怀疑她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将书写出来,甚至忍不住开始怀疑看他出书其实也是她的心愿了。
或者说,仪儿嘴上说得那般郑重其事,希望他把所有心思放在公务中,不要在凡尘俗物上浪费精力,其实她内心也想要看他养家糊口而努力的样子吗?
颜芝仪显然还不知道已经被看透了财迷本质,她正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充满信赖的看着陆时寒,她知道他是个目标明确规划也清晰的人,既然说了要开始写书,心中肯定有了大概计划。
果然陆时寒无语过后,还是实话实说,“现在脑子里就有许多想法,准备用过晚饭后去书房将它们一一罗列下来,至于计划写多久,若是翰林院接下来也一如既往的清闲,约莫一两个月就能完成初稿了。”
颜芝仪惊讶的脱口而出:“这么快?”
饶是对他充满了信心,她还是被这效率惊呆了一把。
陆时寒却是稀松平常的口吻,“初稿不超过两个月,但之后的修改定稿,至少也要月余才能完成。”
加上刻印上市,至少也要三五个月了。
颜芝仪听到他两个月就能完成初稿就恨不得顶礼膜拜了,心想他们寒哥也是生错了时代啊,放到现代当个码字机,岂不是日进斗金?
不过他这手速在古代也是有钱途的,顺势想象了下题集上市风靡考生圈、他们在家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样子,颜芝仪感动的眼泪就险些从嘴角流出,美滋滋的说,“既然速度这么快,咱们也该打听一下京城有哪些口碑不错的书商了,寒哥第一次出书,合作对象一定要慎之又慎。”
陆时寒又一次无言以对,惭愧的想他的速度还是没有仪儿快,自己还没迈出第一步,仪儿已经迫不及待要去做最后一步了,但这种事情急不来,他还要耐心安抚迫不及待的她,“仪儿不必着急,我已经向有经验的同僚打听过了,一般都是带着初稿去找书商或刻印坊商议合作,书商只有看过具体内容,才能决定是否做这本书。”
之前说过,翰林院很多大人都私下写稿子补贴家用,所以对于出版流程,他们是最清楚不过的。“当然若是不介意自掏腰包印书,那就无需准备初稿,直接带着最终稿件去刻印坊即可。”
而他们还想靠这本书赚钱买房子,只能是第一种方式了。
还有一个理由陆时寒没说,他觉得提前打听了也没用,说不定他看好的书商都不好看他,最终还得另谋出路。
颜芝仪对他却从来没有这种担忧,听完这番话的第一反应是担心,“给书商看全本初稿吗,那他们要是拿着寒哥的初稿私自印刷售卖怎么办?”
陆时寒从来没想过这个方向,一时也愣住了,片刻后才摇头失笑:“虽然世人都说‘商人重利’,但是在经商方面他们也是最注重诚信二字的,因为百姓都有眼睛耳朵,不诚信的商人失了民心,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怎么不会?”颜芝仪只觉得初出茅庐的他又开始书生意气了,忧心忡忡举例道,“我记得寒哥书房有一本文集,扉页上写着‘敢有翻刻必究’几个大字,说明盗印之事自古有之,说不定还很猖狂,那书商看了你的初稿觉得能大赚一笔,又不想让咱们拿走至少一半利润,就趁你还在修稿的时候把初稿印出来去卖了。他要是心思再深沉些,把书拿到江南去卖,只要不出现在京城的书肆中,我们岂不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陆时寒不得不放下他的书稿可能需要经过书商一轮轮审查考量才有刻印机会的事实,就颜芝仪担心的问题给她分析起来,“仪儿委实是关心则乱了,偷印盗印之人只会选择书肆中最受追捧那些书去铤而走险,我们这种还没正式刻印的书不可能被盗印,而且就算被盗印,也只是民间那些黑工坊在做,但凡在国子监登记造册过的那些正规书商和刻印坊,是万万不敢冒这种风险,一经发现或举报,国子监就会取消他们的印刻资格,日后就无法光明正大印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