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芝仪:……
小丑竟是她自己。
齐永年今天特意带女儿出来逛街。
他三十许人,哪怕在晚婚晚育的读书人群体中,这个年纪也早已生儿育女。
事实上,他目前共有两子一女,都是正妻所出,因为齐家家规是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如今他长子都十岁了,家中自然并无庶出子女。
次子比长子小两岁,年方八岁,兄弟如今都在老家官学就读。
齐永年也是江南人士,众所周知南方学风鼎盛,齐家在当地也算大户,这才能给两个儿子都送进当地官学,官学的教谕至少都是举人,教他家两个小子是绰绰有余了。他便盘算着,再等两年,小子们都考中秀才,他再运作一番把他们送入国子监,到时既两小子既能得到大儒教导,又可全家团聚,也算是两全其美。
为了小子们能专心应试,他在接到任职后,就只让人把妻子和幼女接来京城。
他在儿子们面前是个标准的严父,面对如今唯一养在膝下的幼女去无论如何也硬不下心肠。
近来临近换季,天气多变,稚童容易生病,齐家小女儿也感染了一场风寒,在母亲的静心照料下终于痊愈。
大病初愈的小女孩撒娇要父母带她逛夜市,齐永年心疼妻子照顾孩子不容易,便自己站出来承担带孩子出门游玩的工作,让妻子在家休息。女儿要求就他们俩出门,不带下人,他也同意了,只有个条件,逛够一个时辰就回家。
他们是在家用过饭才出来的,她娘怕孩子身子还没养好,在外面吃坏肚子,回去又要上吐下泻,便用家中的饭菜将小肚子填饱,如此一来,小孩再馋外头的吃食,肚子也塞不下去,一串糖葫芦都够她吃半天。
齐永年一路像个慈祥的老父亲,给女儿买花灯买零嘴,手中也帮她拿着刚买的小玩具,彩色羽毛做的毽子和布老虎。
距离他们约定的一个时辰已经快到了,父女俩此时正往回走,齐家小女儿虽然对繁华的街市颇为依依不舍,但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并没有托着父亲的手要求在玩半个时辰。
只是回去的脚步不由放慢了许多,再多感受一下街上的热闹氛围也好。
齐永年也不拆穿稚童幼稚的把戏,就这么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
然后毫无预兆的跟同僚和他的夫人狭路相逢。
早在几米之外,陆时寒还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时候,齐永年就先看到了他了,毕竟是朝中公认光风霁月、丰神俊逸的状元郎,哪怕是只穿一身简单低调的常服,站在人群中依然矫矫不群。更何况与他同行的还有状元夫人,一位看外貌,风姿绰约绝不输于陆状元的妙龄女子。
他们二人姿态亲昵的并肩而行,引得路过的行人无一不张望惊叹,以至于他相隔着人潮,也一眼就瞧见了他们。
以齐永年近来跟陆时寒的关系,逛街偶遇他们夫妻还是很惊喜的,他还跟小女说要带她去见对叔叔婶婶,但是等他上前几步,看清了陆夫人此刻的状态,齐永年脚步猛然停住,他开始怀疑此刻似乎也许大概并不适合上前打招呼。
正在踌躇之时,陆时寒也看见了他了,紧接着他夫人的目光也顺着看过来,几个人一时面面相觑。
成年人最擅长的就是粉丝太平,齐永年很快反应过来,牵着小女继续上前,颜芝仪和陆时寒也换上喜悦的笑容迎了几步,双方汇合时十分自然热情的打起了招呼,走流程的问过吃饭话题,齐永年笑着介绍道:“这是小女阿蓉,前些天偶感风寒,今日大好,便央着我和她母亲带她出来游玩了。”
陆时寒便夸小侄女玉雪可爱、宛如仙童。
齐永年脸上老父亲的笑容更慈祥了,低头对女儿道:“阿蓉,还不见过陆叔叔陆婶婶。”
五六岁的稚童还没有学会成年人的虚伪,她在父亲的提醒下怯生生对陆时寒道,“见过陆叔叔……”
看着跟她一样吃糖葫芦玩花灯的“婶婶”,她实在叫不出口,仰头小声问父亲,“这个不是姐姐吗?”
齐永年:……
陆时寒:……
当事人颜芝仪却是心花怒放,她也不在意小阿蓉喊她姐姐是觉得她年轻还是幼稚,重点是姐姐而不是婶婶就完了。
不等齐永年纠正小女的童言童语,她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都拢在了一起,努力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这个很有灵性的小姑娘的包包头,笑眯眯道,“没关系,喊什么都行,叫姐姐我也不介意。”
陆时寒:……
注意到旁边某人一言难尽的神色,颜芝仪又好心的改口道,“好吧,那还是叫婶婶吧。”
小阿蓉简直被她弄得一头雾水,也不想再追根究底了,见父亲点头,她便乖乖喊道:“见过婶婶。”
这回叫得声音响亮了些,毕竟对着这么个毫无长辈形象可言的“婶婶”,哪怕才五岁的小女孩也生不出敬畏心理,喊完还忍不住朝她甜甜一笑,露出了浅浅的酒窝。
颜芝仪有被这个笑萌到,当场跟小朋友聊了起来,“你也喜欢吃糖葫芦吗?那我们刚才买的蜜饯你肯定也喜欢,来,匀一包给你——”
说着她只要伸出手,陆时寒就很配合的将他们买的蜜饯准确无误找出来并递到她手中,颜芝仪又把蜜饯送给小阿蓉。
齐永年无奈道,“弟妹太客气了,这如何使得……”
小阿蓉却显然很喜欢这份礼物,紧紧抱着蜜饯,仰头看着颜芝仪的眼神亮晶晶的,她想回去要同娘亲好好说说,她跟爹爹在路上遇到了特别好看的陆叔叔陆婶婶,陆婶婶还送了她礼物,是直接送到她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