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真正的作用,是方便他们在牙人和屋主面前自报家门,尤其是后者,能够在寸土寸金的天子脚下拥有空宅子出租,自然不会是什么普通老百姓,即便不是屋主本人,帮屋主处理租赁事宜的仆人也都长着一双利眼。
假如颜芝仪只带着丫鬟婆子就要来看房,哪怕她自称是新科状元的女眷,别人看她空有美貌却并非他们所知的大家闺秀,对她的话也是要打几下折扣的。
有秦海在面前,就不需要她想办法证明身份了,秦海不但随身带着陆时寒的名帖,还能对自家少爷的交友圈子及同年的新科进士如数家珍,人家一看他对这届科举的情况对答如流,也相信他们的身份不是作假了。
只要不是假冒身份,陆时寒高中状元不过两月,热度还没这么快下去,他这个新科状元的身份还是很好用的,哪怕再眼高于顶的屋主,也不会觉得把房子租给他们是辱没了自己。
所以颜芝仪看房的过程十分顺利,自报家门后,先前还有些挑剔的房主立刻变得亲切随和起来,也不再提额外要求了,还有主动表示租金好商量的。
就连伶牙俐齿的牙人对他们的态度也是热情真诚居多,知道了颜芝仪对房屋的要求后便绝不敷衍,带他们去看的每一套宅子都很符合她的条件。
反倒是颜芝仪看来看去,仍觉得多有不足之处,几套宅子要么价格太贵,要么屋内陈设让她看着很别扭,亦或是采光不行,屋子太窄小住的让人压抑。
总之大半个上午过去,还没有哪套房子是让她眼前一亮的,因此迟迟没能定下来。
对于她的挑剔,牙人没有丝毫不耐,还很体贴的安慰道,“夫人别着急,咱们慢慢看慢慢挑,租房这种事急不来,总要找到您喜欢的,不然住着也不开心。”
说着一指前面的巷子笑道,“巧了,既然走到这里,夫人不如随我过去瞧瞧?”
见颜芝仪点头,牙人一边在前引路,一边娓娓道来介绍道:“这宅子原是都察院的一位王大人买来,才翻新过,正要乔迁之际却收到了外放任命,王大人举家离京赴任,宅子也就空下来了。因着是新屋,王大人怕被不爱惜之人糟蹋了,千叮万嘱要我们寻找有缘人,若是无缘便不要强求,他宁愿损失些钱财。”
颜芝仪听得眼前一亮,她第一次租房多少有些穷讲究心理,刚才看到那些过旧的家具陈设便觉得抵触。
翻新过的宅子,一应用具应该也是新的了,她不由问道,“那位王大人已经离京,租房又是谁在做主?我们会符合他的要求吗?”
“像夫人这样的体面人,哪个屋主会不乐意呢?”牙人捧了一句才接着回答,“王大人有位好友也住这条巷子,临走前将钥匙交给了这位友人,请他全权做主租赁事宜。只是这位大人在国子监当值,并不能时刻在家,还要请夫人先我随去瞧瞧院子,若是从外边看还算满意,再去请国子监的张大人过来开门。”
牙人一边小心解释,一边打量着颜芝仪的神色,见她面上并无不快,才放心的继续往前走。
其实他要是一上来就提这套房子,以颜芝仪怕麻烦的咸鱼心态,估计还没听完详细介绍就直接pass了。
但经过大半个上午的徒劳无功,已经被现实教做人的她有了新觉悟,只要能租到她喜欢的屋子,麻烦点也没关系。
颜芝仪便耐心跟着牙人去了那个院子,从外边看院墙和门,倒看不出新旧,但是站在外面能看到矗立在院子里的槐树,生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以她有限的生物知识来分析,这家院子想必光照十分充足,否则植物不会长势这般喜人。
在她一脸欣慰看着槐树时,牙人也舌灿莲花般的吹捧起来,“夫人眼光真不错,这院子里的槐树可是难得,好的树种很难寻。老话也说门前一棵槐,不挣自己来,这槐树不但养风水,槐叶也是好东西,多喝槐叶茶可以清心明目,再过几月天要热了,食欲不振正好做道槐叶冷淘,岂不是美事一桩?”
“对了这院中还有一口水井。夫人第一次进京想是不知道,很多人家没有水井,喝水用水都要从外边买,既费钱又费事,哪有自家打了水井来得便利?”
颜芝仪本就心动,听到牙人的介绍更是恨不得伸长脖子往里看,牙人见状便问,“夫人若是满意,我便去张大人家请钥匙了。”
“去吧。”颜芝仪尽量矜持的点头,“有劳了。”
“夫人折煞小的了。”牙人似乎也预感这单生意要成,如此一来既交好了状元夫人,又能把王大人这桩棘手的生意完美解决,可谓是一箭双雕,他想着就忍不住笑开了花,一路小跑着去了巷尾那头。
口若悬河的中介离开片刻,原地等待的颜芝仪打量了干净整洁的小巷子,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附近的住户是不是过于安静了些?”
秦海早就注意到了,闻言想到,“连国子监和御史台的大人都住在这里,想是其他居民住户也多是清贵人家,高声喧哗有失体面。”
颜芝仪顿时更满意了,周围邻居安安静静,她每天能睡懒觉不说,还不用担心邻里之间矛盾纷争,大家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多省心。
她越想越觉得合适,中介却去了有几分钟,等他从巷子那头过来时,同行还有几人,原本正在同颜芝仪说话的秦海回头看清来人,连忙低声说了句:“少夫人,牙人身后那年轻些的似乎是少爷的同窗,张鹤云公子。”
秦海说完也顾不上再详细介绍这位张公子的身份,见人已经走近了,他连忙笑容热情的快步迎了过去,“张公子好久不见,您怎么也在这里?”
张公子笑道,“我的任命下来了,不日便要动身前去赴任,在京城数月多亏了族叔照拂,今日特意登门致谢,听见牙人说状元夫人想瞧瞧这边的宅子,我想着许是陆贤弟的家眷进京,便随族叔一同出来瞧瞧,还真的是你们。”
说着他往秦海身后瞧了一眼,便又收回视线,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陆贤弟怎么没来?”
“如此还要恭喜张大人了,若是公子知道也会为您高兴的。”秦海先行礼表达了庆贺,才简单解释道,“公子一早去翰林院了,让我陪少夫人过来看房。”
“跟你们公子比起来,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张鹤云笑着客气道,不过显然他即将赴任地方也还不错,所以眼底虽有着对陆时寒能进入翰林院的羡慕,更多的仍是对自己未来的踌躇满志。
在他们互相寒暄时,牙人已经拿着钥匙打开了院子大门,恭敬等着他们进去,只是颜芝仪并没有立刻进去,依然站在原地等秦海。
其实颜芝仪更犹豫要不要主动上前打个招呼,因为这位张鹤云公子她刚好知道,她没能如原著那般死回去就是拜他所赐——张鹤云就是科举过后将她病重消息告诉陆时寒的那位同窗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