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普济堂不干净!”杨氏摇头叹道,明明不过三十出头的年岁,说话时眼角却皱出了好几条深长的纹。
“嫂子可别蒙骗我,这济世救人的善堂还能有什么猫腻不成?”齐昭看了杨氏一眼,柔柔的问道。
“哎呀!”杨氏双手紧握,可好像又有难言之隐,眼角的褶子更深了,看着眼前这个貌美娇柔的年轻夫人,担心她如先前那些人一样的下场,心下怜惜但又不好说的太直白,挣扎半天才回:“反正别去掺和普济堂的事,尤其是你们外地来的。”
看杨嫂子的神色,齐昭也知道这里头事情不简单,她浅笑着点头,感激的同她道:“多谢嫂子提醒,我明白了。”
“嗯,夫人明白好,听嫂子的劝准没错的。”
见雇主是个聪慧的,杨氏松了一口气,打开房门出去继续洗衣去了。
梆梆的捶打衣服的声持续响起,齐昭望着石榴树下的杨氏出神了一会儿,坐回堂中的圈椅上后,交代贯珠去问她平越城的时下可游玩的地方。
二人闲聊没多久,贯珠就回了房中,主仆一阵翻箱倒柜的,齐昭重新换了件藕荷色齐胸襦裙手执团扇出了门,贯珠带着油纸伞跟在后头。
日头正盛,青转铺地的小巷中倒是阴着的,须臾主仆二人就走到了大街上,齐昭拿绢扇子挡在额前,抬眼望了一眼那晃眼的烈日。
街上人来客往的,叫卖声络绎不绝,车队赶过扬起不少黄沙飞在半空中,贯珠护着夫人往边上让了点,先回头望了一眼巷口,再问夫人;“咱还是去普济堂?”
沙尘滚滚,齐昭以扇遮住口鼻,轻咳了两声,“嗯,还是去瞧瞧吧。”
“那我去车马铺租辆马车来,您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贯珠知道夫人的脾气,想做的事从不轻易改变,杨嫂子越把那善堂说的玄乎,就越恰巧证明了她们阴差阳错还真有可能找对了地方。
“不用了,慢慢走着去吧。”齐昭拦住了她,想起她们初到平越府一连拦了几位车夫,只要听说是去普济堂的都摇头拒绝的情形,车马铺里怕是也会和这个情况差不多的。
初来时是不熟方位,好在如今去过两回了,所幸那普济堂与她们租住的院子都同在西城,离的也不远。
走着去倒也无妨,贯珠便撑了伞帮夫人挡住头顶的烈日,二人慢慢走着。
“你幼时来过平越吗?”齐昭问她。
贯珠正盯着对街尽头处那座威严的府衙出神时,乍听夫人这么问她,收回目光低着头回:“之前和父亲来过几回。”
“难怪你当地话说的还挺像模像样的。”
贯珠是岭北人士,但她母亲是西南这边嫁过去的,所以平越府这边的方言她听得懂也会说一点。
二人并步走着,齐昭远远也打量一眼那座外边围墙有些残破的府衙,“那就是前些时日起火的地方?”
“嗯,听说烧死了好几个狗官。”
此时宽阔的街道上,迎面走来一行带刀捕快,街头百姓纷纷避让。
摊贩的叫卖声也一时停了下来,贯珠忙拉着夫人走过交叉的街口,错开了那行捕快和远处的那座府衙。
“夫人,这城中不让谈论前些时日府衙起火的事。”待那一行人走远了,贯珠才小声提醒夫人。
“这小小的平越规矩倒是蛮多。”齐昭低叹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了。
夏日行走,特别是还在大太阳底下走,不过一刻多钟齐昭的步子就慢下来了许多,呼吸中带着喘,手中的团扇不停的扇着。
好在普济堂就近在眼前了,普济堂临着城中的绕城河,她带着贯珠在河边树下略作停歇。
待面颊上细汗微消,呼吸平缓下来,重新抬步朝石台阶上走去,轻轻叩响了那扇朱漆已掉落的差不多了破旧的木门。
未多时,木门慢慢打开,门后探出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见是她们二人,侧身至边上,打开一扇门让齐昭和贯珠进去了,随即又关上了木门。
湖边垂柳下茶肆中的茶客,见着刚走进普济堂中的二人,星眸中满是不敢置信。
赵观南确认自己不是思念眼花,他竟在这偏僻的平越见到了齐昭!
好巧不巧还是在自己盯着的普济堂中见到了她,若不是这外边还有好几双眼睛也在盯着这个地方,在她敲门时他就想把她拉开了,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赵观南死死的盯着那扇重新紧闭的残旧大门,谨慎注意着周围的动静,煎熬似的等着里面的人快出来。
普济堂中佝偻的老者,径直带着齐昭去了积善院中,院中种了许许多多的药材,一路草药之香盈鼻。
到积善院时,负责照顾孩子们的石大娘正带着孩子们在晒草药,边上还有好几个年龄小些的蹲着地上跟着大些的孩子在药圃中拔草。
木架上摆着大大小小近几十个竹编箩筐,石大娘每抱起一个箩筐后边就跟着一成串的孩子们,时不时嬉笑着。
孩子们身上大多着粗麻衣,唯独几个穿着棉衣的小幼童上边也是打着各色的补丁。
石大娘从箩筐中取出药材放在簸箕上均匀的抹开,一边不厌其烦的教跟着身后的孩子草药的名字功效和习性,她一侧的脸上裹着一条黄麻布,从头顶绕至耳后缠了一圈,捂住了左眼,仅露出的一只眼眼珠发黄,不过此时却是笑着的,孩子们也不怕她,缠在她身边七嘴八舌的问着。